清晨。初春的阳光带了丝丝凉意,照进了引凰阁的小院。引凰阁里最大的那株梨树,此刻正伸展着它浅灰色的枝桠,谦和的立在那里,正如栽种他的人一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慕容初静早早的醒了,她从来都不习惯赖床,小的时候,有师傅的鞭子伺候,自己不敢赖床,慢慢长大了,到成了习惯,一早起来打几套慢拳,舒展一下筋骨。
刚睁开眼睛,满眼是铺天盖地的红,大红的被子,大红的帐幔,大红的烛台,和纱织窗上还不曾撕下的大红喜字,这府里其他的地方,早已没了喜庆的感觉,府里的女主人,怡筝夫人,早命人撤了那些玩意儿,省得碍了她的眼,但是这引凰阁,没有轩辕御天的同意,还没有人敢私自动手。
引凰阁,这个院子比怡筝夫人的怡红阁,题词更早。名字取的大气,这暗夜朝里,除了暗夜的皇帝,轩辕忍外,也就传说是最得宠的这个儿子,敢娶这么大的名字,在自己的府邸。引凰阁,住进这里的人,怕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当年怡筝夫人嫁入皇府,也曾明示暗示,想要住进引凰阁,奈何这府里的主子,轩辕御天,始终都不肯点头。如今,却是让一个将军的女儿,住进了这座院子。
只是,这将军的女儿,如今醒来,见着这铺天盖地的红,眼神满是迷蒙。慕容初静,嫁入这皇府的头一天晚上就被关进了静室,如今醒来,却好好的躺在床上,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琢磨不透。
慕容初静揉了揉犹自有些迷茫的眼神,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没想到足一占地,却是柔软无力,一个闪身,身子已是跌了下来。她吃痛的闭了闭眼,又睁开,再看这地方,看到床上的百子被,看到那轻薄的沙幔,忽然那一夜的回忆全部席卷着朝她涌来。
在这大红帐幔之后,百子被下,那个龌龊的男人,曾和别的女人苟合,表演这活生生的春宫戏与她看,那一夜,那个女人轻侬软语的呻吟,那个男人嘴角邪肆的微笑,让她没来由的觉得恶心。
慕容初静挣扎的站了起来,快速的离开了这张床,靠近这床一分,都让她觉得肮脏不已。
只是,她早已是力气全无,如今这么一点动作,都耗去了她全部的心神,身子靠着房间里的圆桌子,已没了气力移动。
想到自己,已是几天几夜不曾有吃过东西,如今看着案台上摆着一些水果,枣子,糕饼之类的小吃,心里也顾不得那许多,径直捞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勉强填了填肚子,慕容初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见着周遭一片安静,这引凰阁,到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一般,连着守门的小厮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随身伺候的丫鬟。幸好慕容初静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也不喜欢劳别人费心,这么一来,倒是清静。
只是,小红豆明明是陪嫁丫头,不是该跟着自己一起来到这府里吗?她一开始便关了静室,猜想着小红豆也必定难逃一劫,如今不知是被关在了这府里的哪个角落?
慕容初静开始有些着急,自己本就是练武的人,勉强撑着几日,也就挨过去了,可小红豆这丫头,一直跟在妹妹身边,虽是个丫头,到底也是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
想着她起身,勉强的撑起身子,从那娘家带回来的箱子里,随意的找了一件外套罩上,便强撑着走出了房门。她必须找到小红豆,在这府里,自己就剩小红豆一个亲人了,说什么,她都要保护她的周全。
还是初春的天气,大清早的,雾气很重。那株已经有些年纪的梨树上,也是结满了霜花,看上去,晶莹剔透,如挂了闪亮的珍珠一般。
慕容初静慢慢的踱到了院子里,身子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昨夜,虽然被灌了汤药,也勉强吃了些东西,可到底没能那么快恢复。
她慢慢的走到了梨树下,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趁着歇息的空隙,抬头打量这院子,整理的非常干净,整一个布局,似乎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错落有致,连着所有的花草,看上去,都似乎依附着这棵有些老旧的梨树而生,让这景致看上去,似乎所有的设计,都只是为了这院里的这株长的明明就很是平淡的梨树。
慕容初静有些纳闷的抬眼看这棵古怪的树,院子外面却传来的噪杂的声音。她自小练武,自然耳聪目明,声音还没有靠近院子,她早已听到。
声音很杂,是一群女人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什么,慕容初静神色一愣,觉得不妙。府里的嬷嬷也曾告诉过她,皇府人口众多,这六皇子的妻妾也多,刚过门的新夫人,不免会受到些欺负,教自己要学会忍耐,若是争风吃醋惹恼了主子,倒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当时一笑了之,自己本就不愿嫁与这人为妻,何来的争风吃醋一说。如今听着门外的架势,她不与人争,不表示别人也可以如此的放过了她。
慕容初静蹙起了眉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想要回房,却不曾想那帮人已是走到了门口。
“哟,这不是新夫人吗?可是知道了咱们要来,早早的起来迎接了吗?”带头的那人,粉红玫瑰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说话时,神情飞扬,声音甜腻的让慕容初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轩辕王府果然多的是美人,那晚来的女人,与他们一比,反倒有些相形见拙了。
慕容初静略显苍白的嘴唇轻轻一抿,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进着府里,本不是她所愿,如今还要应付这些聒噪的女人,顿时让她失了耐心。
“我就说了嘛,新夫人怎么会是如此不懂礼仪之人呢,这将军府可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连要向大夫人请安的事都会没有教过吗?你们这么急巴巴的跑来看什么热闹,这不是挡了新夫人去请安的路了吗?”又一个人站了出来,此人着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慕容初静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这话,明显的是在嘲讽她慕容初静不懂礼仪,嘲讽他们将军府的家教不好。
慕容初静站了起来,慢慢的靠近眼前这个虽是用的吴侬软语,却是讲着一番刻薄话的女人,凉薄的嘴唇里一字一句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说道,“我,会让你看看将军府的良好教养的。”声音低沉,略显干燥,因着太久没有讲话,还带了一丝沙哑,完全的不同于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呵,这将军府的教养,我看也就这般而已嘛?一进来,就被关进了静室,若不是惹恼了爷,会有这种下场吗?我还没见过,哪个新嫁娘直接被扔进静室的?”后面又出来一人,此人神情高傲,讲话也不似先前两人那般,但也仍旧没什么好心,也是一身艳丽的打扮,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照旧的花容月貌。
慕容初静微眯了眯眼睛,这轩辕御天到底是好福气,几个妾室,一个个的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堪比皇宫的三千佳丽,若是平日里,见着这般的女子,她也必定会好好的欣赏,而不是恶言相向,如今这些美人儿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一个比一个狠,不但折辱了她,还连带了折损了她的家人。
慕容初静后退了几步,转身,步伐稳健的走进了房间,完全不似刚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如今是怎样的勉强着自己,不在这些不知所谓的女人面前丢脸。
只是几步路程,进得房间,已是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而屋外的人,一个个的都没有离去,正等着看好戏呢?
新夫人入这皇府,向王妃,也就是怡筝夫人请安,是这皇府的重头戏。本来这场戏,早在两天前就应该进行了,无奈这新夫人太不争气,一进来就被关进了静室,倒是府里的姐妹们乐得高兴。又来了一个不待见的主。却没想到,这新夫人,在静室里关了几天,就被左侍卫给带回了引凰阁,而他们的主子,还亲自作陪。
如今,这些轩辕王府的妾室们,就是先跑来探探路子,看看这新夫人到底是长了多大的能耐。
轩辕御天一早便去了宫里早朝,出门前,还特地绕去了引凰阁一趟,见着慕容初静高烧已退,心下安然不少,如今站在这朝堂之上,心里却无端的觉得有些别扭。
自己竟然会如此的挂心一个男人,想着他昨日里的高温,一大早的就做这荒唐的事来。
他却不知,他正惦念的人,如今在他的府里,却是饱受了煎熬。
怡筝夫人,她习惯了下人称她夫人,而不喜王妃这个称号,她在自己心里打赌,若是轩辕御天让她住进了引凰阁,她便会欣喜的接受这一生王妃,而引凰阁一直空着,她堂堂王府的女主人,却住在一边的院子里,就算称一声王妃,也无端的让她心里觉得别扭。
如今,怡筝夫人正悠闲的坐在大厅里喝茶。今日里,特意的精心作了打扮,虽是没有正面见着慕容初静婧,可这京城里,慕容初婧的大名早有耳闻。
她虽不喜抛头露面,一张倾城容颜却早已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