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一枕凉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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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余其扬走过去,双手扶住门柄,眉毛微不可察的一挑,唔,时间刚刚好。一抬眼,余光却看见常爷的背影在走廊深处闪过,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虽看不到样貌,但是窈窕的那样,可以想象,是怎么样丽的惊人,忍不住抬眼多望了望,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还记得,那么多个温暖的午后,辛妈妈是怎样带着好看的浅笑望着常爷坐过的那把椅子,在旁边慢慢的做着刺绣,有,二十年了吧。

推门进去,毫无意外的看到了黄佩玉,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正休闲的翻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有些无奈的用手轻轻叩了叩门,示意黄佩玉自己进来了。

黄佩玉并没有抬头,而是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随意道:“请进。”余其扬走进去站到旁边,偏头道:“我这么没有什么好茶,希望黄爷不要见笑才是。”说着,有意无意的往黄佩玉的皮鞋上瞥了一眼。

黄佩玉想着那晚的事情,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一息才道:“余少爷很忙嘛。”说着,带着一点挑衅的意思望向余其扬,什么送人回家,他晓得,余其扬是因为常爷对自己的信任而耿耿于怀,小孩子嘛,不免耍点小脾气,沉不住气也难免。不过这样的事情放到身上上谁受得了?余其扬算是有些城府了,如果真的能做到一点起伏都没有,那未免那可怕了。

余其扬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微笑,一本正经道:“黄爷说笑了,您是浦江商会的六爷,您有了吩咐,阿其我就算是正在拉屎,那也必须得是把屎撅断了赶了过来为您办事,片刻耽误不得的,只不过今天实在是走不开身,那个小丫头笨得很,我不把她送了回来,她一定会把自己搞丢的,怎么说,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黄佩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其扬,流里流气的样子,很有些市井气息,果然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听人说以前是汉口路上的小叫花子,果不其然。只得有些嫌弃的摆摆手,不再去多谈,直击正题道:“常爷的吩咐,想必阿九都告诉你了吧。”

余其扬笑得很灿烂,揉了揉鼻子道:“黄爷叫我来为的不就是这事吗?”黄佩玉点点头,随手翻着桌上的账本,道:“阿其,你的帐记得很清楚,可是,我希望看到西式的记账方式,一会我让阿九给你那一份样本过来,你看着重新再记一遍,可能有些为难你,可是。。。。。”余其扬打断他道:“样本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记,这样吧,我在今天下午之前,把重新记过的帐交给爷,怎么样?”

黄佩玉不可置信道:“今天下午?是西式的?”西式记账法简单快捷一目了然,但是不符合这种有太多暗箱操作的的黑帮团体,反而显得过于累赘,本来只是想为难一下眼前人,让他服个软的,没想到这个人什么都不懂,竟然敢一口应承下来,还今天下午交过来,他倒想看看,余其扬打算去哪学西式记账,又怎么在一个下午之内把这些账目理清送过来,想来就是自己,也是不敢夸下这个海口的。

余其扬点点头,笑的一脸无辜道:“那是,怎么也不能耽误黄爷的事情啊。”他一直都知道西式记账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用在浦江商会并不合适,既然黄佩玉坚持,那么他也并无二话,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事情罢了。

黄佩玉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微笑道:“那么,我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你了。”说着起身走出了余其扬的办公室。余其扬俯身坐下,翻看着桌子上的账本,心里暗暗苦笑,少做点数学也挺好的,是吗?

提起笔开始从头一点点重新记账,细碎的账目从指间一点点划过,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想起十岁的时候,三爷带着诸多不信任,第一次把手头的账目交给自己打理,想起十二岁的时候,他有了自己的堂口,开始做自己的账本,记得师爷那时说过,自己的账本是最清晰分明的。接手台面之后,为了账本上漂亮的数字,四处奔波了整整三个多月,请人托关系,慢慢的,总算在上海滩拼杀出了一席之地,其实,这些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止是数字。

正做着,听着门被撞开的声音,抬眼一看,是谢谢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赶忙上前接了过来,却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拨鱼儿,微微蹙眉,关心道:“烫吗?”眼前的女孩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随意摆摆手,且兴奋且期待道:“没事没事儿,你都不晓得,我围着你们浦江商会里三圈外三圈转了过来,就只有这家的辛夷拨鱼儿算得上一道美食了,不知道你吃过没,我特意让那个奶奶用滚汤煮到七成熟,现在应该刚刚好,你快吃吃看!”

余其扬把拨鱼儿放在桌子上,眼里尽是感念的意思,还是道:“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怎么又跑出来。”谢谢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嘛,她今天自己反思了一把,似乎自己一直都不是很听话,想着这次怎么也得有个好好的表现,让阿其哥也另眼相看一把。可是一想到阿其哥连个中午饭都没有好好的吃上,她就很有些坐不住,挣扎了好一阵子,连阿其哥可能会怎么责怪自己都算了算,还是觉得,还一票挺值得,于是乎她就投着硬币过来了。

余其扬仔细端量,那碗拨鱼儿上面浅浅的浮着淡紫色的辛夷花,清风袭来,只觉得一室静香,倒真上来了几分食欲,笑笑道:“筷子呢?总不是用手抓着吃吧?”

谢谢听到余其扬不追究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事情了,心下很是开心,但是听到这句话时,又是一副瞬间石化的表情,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哭丧着脸道:“我忘了问那个奶奶要了,这一趟来回,一定会影响口感的呀。”

似乎是被谢谢的情绪感染到,余其扬也觉得,煞是忧伤。一息,却看到谢谢贼兮兮的笑了笑,变戏法似得从空中抓了一双筷子,“诺”了一声,献宝似得递到自己面前,很开心道:“魔术!没有见过吧,我有木有很厉害?”

余其扬点点头,像是小朋友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连连道:“厉害!厉害!”谢谢开心的同时有一点小遗憾,早知道阿其哥喜欢当时就应该向同桌多学着点了,不过能拽一把也够她偷着乐好几天了,正打算再接再厉的自吹自擂一把,却听余其扬在一旁煞有介事的叹息道:“谢谢,你当年学这一招,一定学了很久吧?”

唔,这句话算是戳到痛处了,想当年她觉得同桌这一招实在是太帅了,至少很能吸引那些萌妹子们的眼光,于是拿出吃奶的劲儿学了一把,同桌也很仗义,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如果谢谢能把自己做的菊花糕给自己带上几块,一定包教包会。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然后,在这段日子里,谢谢清楚地记得,同桌间歇性神经病发作三次,血压骤高五次,心脏病突发七次,吐血无数。。。。而在出师之后,同桌很自觉地发扬了防火防盗防谢谢的党组织指示精神,愣是顶着各种风险,搬到了教室的第一排。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谢谢很没底气的辩驳道:“哪有很久啊,也就十天半个月而已。”余其扬手上的筷子微微顿了顿,一脸黑线的表示,他,只吃面不说话,唔,就酱紫。

谢谢看着余其扬吃完了以后,就赶着去把碗筷还了过去,蓝后非常自觉的又回到了余其扬的办公室,见他正在忙手里的账目,也不说话,就左逛逛,右摸摸,很有些自得其乐的样子。余其扬用余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微微而笑,继续看账目上的数字,竟觉得也有了生动的意思。一息,看到那些特殊符号所标记的黑色交易,暗自困惑这样的账目,怎么能用西式记账法一一罗列出来呢,黄佩玉他这是要闹哪样,难道政府来查的时候还怕他们看得不够明白吗?思忖了一会儿,他才领悟到,什么西式记账法不过都是幌子,黄佩玉根本就用不到,他只是让自己做一件无用功来磨性子罢了,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吗?可偏偏常爷那么相信他呢,想着,微微蹙眉。谢谢看到他的神色,暗自反省,大约是自己太吵了一些,有些不安道:“阿其哥,我去下面玩,等你一起回家啊。”

哦?是闷了吗?也是,一个小孩子呆在这种地方,自然会闷的,想着点点头道:“好,你不要跑太远,从后门出去,有一个小小的花园,你就在那里等我,嗯?”谢谢答应了一声,很是欢脱的跑了出去。

真还让她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小花园,而且没有用硬币哎,谢谢默默给自己点了好多个赞。走在似锦繁花中,不知怎么想到了牡丹亭里杜丽娘的一段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縻外烟丝醉软,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疑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声溜的圆。”唔,只是她再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唱出这些美丽的句子了,唏嘘感叹一会,不过这些花实在是勾不起她伤春悲秋的情绪,在她眼里,花只分两种,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又或者,结果子的和不结果子的,思来想去,她和杜丽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唔,都思春了。

于是乎谢谢对着那堆没有意义的花儿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在一旁的石阶上,一边感慨好无聊啊好无聊,一边开始蹲麻了站,站累了蹲的等人运动,唔,好在那些年混迹花丛时,干得最多的就是等妹子这种事,唔,这就叫经验。

余其扬不知怎的,突然放下手上的账目,望望四周,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办公室竟有这么大呢,大的竟让人有一点莫名的不安。走到窗子旁边,喝了一口茶,低首往下面望,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这会儿在下面干什么呢。想着,却见三宝推推搡搡的挤了进来,争前恐后的喊着师父,师父。不由微微而笑,问道:“怎么,新房子还喜欢吗?”

三个人齐齐点头,显见的很是满意,大雄抓了抓脑袋,道:“当然喜欢啊,师父,就是有一点,能不能把中间那道墙打通啊。”其余两人也纷纷附和,余其扬很有些宠溺的意思,道:“随你们高兴。对了,三宝,交给你们一件事,去后面找到师娘,先送她回家吧,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有点师娘的样子。”

这话都说了,谢谢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乖得不能更乖的跟着三宝往回走,还且还很有师娘的样子的请他们去吃了辛夷拨鱼儿。走到半路,谢谢突然想起因为自己的歌声而半死不活的那只仙人掌,记得以前的那些植物听到自己唱歌都是很不给面子的一命呜呼,但是,这只仙人掌只死了一半,实在算是奇葩界的翘楚了,谢谢觉得这只仙人掌很上道,倒有几分舍不得它,于是和三宝商量了一下,三宝自然很听师娘的话,还很有些兴奋,就像是打算去头里居家地里的西瓜的偷儿一样,于是几个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征了。

谢谢对着那个浑身长满了刺的东西犯了难,煞有介事学着那些名侦探的样子,虚拟出一个抽烟斗的样子,认真的围着那只小仙人掌开始转圈,才走了几步。却见胡芦娃竟然直接伸手去抓,她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胡芦娃抓上仙人掌的那一刻脸色变了一下,在一努劲,连根拔了出来,这才冲着谢谢有些委屈的小模样道:“师娘。。。”谢谢又气又心疼,抬脚就打算去踩那个仙人掌以作报仇,却被小薪给拦住了,道:“师娘,你别介呀,好不容易拔出来的。”然后谢谢听胡芦娃小声道:“师娘,不疼,真的。”当时鼻子就酸了,恨不得把自己拖出去生吞活剥,好好的回家不行,哪根弦搭错了跑到这里作什么死。想着,拉过胡芦娃的手,仔细查看,本就有些粗厚的手掌,硬生生的扎了一掌心的刺,触目惊心的那样,胡芦娃笑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在军队的那会儿,我后背给人打了一枪,那才叫疼呢,我那都没哭。”

谢谢咬咬下唇,有些艰难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抬眼笑了笑道:“胡芦娃好厉害,师娘可喜欢你了。”胡芦娃憨憨的笑了笑,竟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没敢多耽搁,找了张装糕饼果子的纸,把地上的仙人掌捆了捆,有些小心翼翼的提在手里,最后还是让大熊给接了过去。几个人回到苏州河的屋子里,谢谢开始认认真真的抓着胡芦娃的手,把里面的刺一一往外挑。

不由得嗔怪道:“怎么敢用手抓呢你,真是的。”胡芦娃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我以为那些毛是软的呢,哪里想到那个小家伙有那么凶,以后我就知道了。”其实,老实说,胡芦娃真不觉得手上的这些疼痛有多么严重,反而,倒是很享受师娘的这份亲近关怀,真的,就像娘亲一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娘了,很是想念,而显见的,小薪和大雄在一旁很是羡慕,颇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先一步上手。

谢谢察觉到他们的心思,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这三个人好,做出个师娘的样子来,像宠儿子的一样宠着他们三,唔,这个比喻似乎比太恰当啊,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不为他们身世可怜,也不为余其扬的关系,就为了他们叫自己师娘的这一场缘分,她也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对他们好。

谢谢挑着刺,终究还是犹豫道:“三宝,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你们师父。”三宝正要答应呢,却听得余其扬在身后道:“什么不要告诉我?”谢谢站起来,望着余其扬的眸子,竟是惊恐的意思。

余其扬瞥了一眼地上的仙人掌,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冷声道:“就为了这个?”谢谢赶紧上前解释道:“阿其哥,不是,是他自己。。。”越说却越无力,怎么能不怪自己呢,不但没有帮他照顾好他的徒弟,还害人家受了伤,这会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余其扬压抑着不满道:“谢谢,他们叫你一声师娘啊。”说着,拉着想要说着什么的三宝走了出去,没有再看怔在原地的谢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