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两天,心里正不好呢,若有什么话得罪姑娘的,我且替他向姑娘陪不是。他学里的一个极好朋友叫秦钟的,就是头里宁府的蓉奶奶的胞弟,年纪轻轻的,偏步了她姐姐的后尘……于近日殁了。自从知道那个秦哥儿生病开始,宝玉就日夜悬心,天天相探,不想还是……宝玉今儿吊唁回来,听说姑娘病了,急得什么似的,不等与他换好衣服,他就来了。”(袭人)
蓉奶奶?不正是宁府长媳秦兼美吗?那个在梦中叫我“妹妹”的兼美!如今她的弟弟去了,就像我的弟弟去了一样。听了袭人的话,泪未止,竟越发的多了。
袭人见了急道:“林姑娘别恼,我一时口拙心笨,说错了话……”
正说呢,有人来报,太医来了,紫鹃与袭人听了,忙放下床前重帷,起身请太医进来。我也趁机拿绢子揩了泪。
太医隔着重帷,替我诊脉,听声音是素日来府上看病的王太医。四诊已毕,太医说不过旧疾又犯罢了,且按素日的药方熬来用即可,另特别提醒,此病宜恬淡虚无,宜修心养性,忌忧思恐怒,忌喜怒不节,忌思虑过甚,忌酸忌辛忌辣忌腻。
且说众人送走太医,袭人也趁着空档自去了,紫鹃嫌小丫头毛毛躁躁的,留雪雁侍于床前,倒亲自去煎药不题。王嬷嬷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蹒跚而来,苍凉的声音颤声问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说与妈妈知道。毕竟老婆子我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又跟了姑娘这些年,到底是有些知觉的。”
不等我回话,她指着雪雁并在屋里听用的几个小丫头骂道:“欺姑娘无依,你们这起小蹄子,可有谁把姑娘放在心上的?老太太早就撂下话来,请姑娘身边的人悉心照年,若姑娘有什么闪失,是要咎责论过!我的话,你们不放在心上,老太太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看姑娘出了事,会饶了你们那一个!”
王嬷嬷素日虽是聒噪异常,但如此凌厉的话倒是第一次听她说。屋里的小丫头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一时室内无声。
虽是借着外祖母的话说事,但她那关切的眼神告诉我,她竟是把我放在心上的,我心里一股暖意涌来。她的素日的唠叨絮语,如今不甚聒噪,反倒亲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