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说道,听了宝玉的话,我想起日前,他为金玉之说,赌咒道心若存“金玉”之心,不得好死。我自悔失言,忙止道:“你别急,原是我说错了话。”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拿起绢子为他拭起汗来。
“你放心。”宝玉半天道。
我一时怔住了,忙收回手,道:“我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且说来。”
心里一紧,此话正中心声,正是有诸多的“不放心”,才频频骤起风波,惹得一心两处费思疑。种种羁绊,却又不得不将真心相掩……
宝玉笑道:“好妹妹,你果真不明白这话吗?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也体察不到,倒怪不得你天天为我生气啦。”
我含首道:“我果真不明白这话。”
宝玉听了真诚地道:“好妹妹,你别哄我。你若不明白此话,不但我素日待你之意白用了,就连你素日待我之心也辜负了呢。正是有诸多的不放心,你我才两相思疑,频起风波,各自弄了一身的病来。当日妹妹续的谒语说得明白,“无足立境,方是干净”,我也听得明白。不知妹妹可明白……”
听宝玉之话,犹如酷暑里的一场暴雨,开聋启聩,沁人心腑,倍感熨帖。
细细思之,肺腑无隔。互为知音,意同心合。却因诸象之扰,一心偏生出这许多枝节出来。一时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似有千金万金重,只在心胸之间,难以相启。
两两久久地对视,竟无一语,唯有泪含。恍惚间,似有隐隐地心痛,这相顾的情形似曾相梦,却无从想起,泪忽如泉涌……
背过身,拭泪欲去,却被宝玉一把抓住,盯着我的眼睛道:“好妹妹,你且稍住,好歹等我说句话再走吧。”
眉目之间,情意流转,心意相通,自在心间,他的话即是我心里之话,又何必说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