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笑道:“阿纹就是孝顺。有些时候啊,比阿敏还贴心。”
贺纹忙欠身道:“母亲每日里为家事操劳,女儿不能替母亲分忧,照看妹妹们的便是分内的事情了。只是阿纹无能,如今连两个妹妹之间的小事都调节不好,还是要让母亲来操心,是女儿不孝。”
温夫人摆摆手,淡淡的笑道:“阿纹很好。很不必如此说自己。倒是阿绮那孩子从小骄纵坏了,总是争一时口快罢了。阿绣那孩子么,从小在外边长大的,家里的规矩不懂也是常情。你们慢慢地教导她就是了。再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诞之日,这几日家中以安宁为主,但凡有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等老夫人的寿辰过去再说。不要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让老夫人生气。”
温桂生忙站起身来,敛襟一福,应道:“是。”
贺纹刚要告退,忽听外边有人回道:“大郎君和二郎君来了。”
温夫人原本淡淡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来,忙转身问道:“他们在哪儿呢?”
大郎君贺康,二郎君贺庄一前一后进屋来,二人一青一白皆是锦缎暗纹大袖深衣,上前来一起跪倒在温夫人的膝下,齐声道:“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飨食进的可好?”
温夫人笑得眉毛眼睛都弯弯的,伸出手去,一手拉了一个儿子,连声道:“好,好!你们二人今日随你父亲出门,可都顺利?”
贺康忙回道:“回母亲,孩儿奉父亲之命拜访定州太守,事情很是顺利。定州太守说祖母寿诞,定来洛阳城拜谒。”
温夫人连连说好,又问贺庄:“二郎,你今日随你父亲去谢公府中赴宴,可有所得?”
贺庄红了脸,低头道:“母亲,儿子倒是没什么所得,谢公的宴会上女公子太多,儿子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贺庄话音刚落,温夫人和温桂生等都呵呵笑起来。连贺纹也不好意思的掩嘴偷笑着悄悄走开。
温桂生端了一盏茶给贺庄,笑道:“二郎君素来脸皮儿薄。不过几个女公子而已,怎么这会儿人都回来了,脸还恁地红?二郎君也不小了,屋子里也该放两个美俾服侍了。”
温夫人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也口无遮拦了,阿纹还在这里呢,就胡说八道的。”
温桂生笑道:“夫人还说,大姑娘早就走了。”
“哟?阿纹走了?”温夫人回头看了看,果然不见贺纹的身影,便又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笑道:“这几个丫头可真是不叫人省心。”
贺康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母亲何必为这些小事心烦?家里不是有规矩嬷嬷么?”
在大郎君的眼里,庶妹的事情只要交给嬷嬷便可,她们不安分,家里自然有规矩约束。等过个一两年她们长大了,父亲自然会安排她们的去处,这些都无须母亲操心的。
温夫人笑着拍拍贺康的手,说道:“我儿说的不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二人都累了一天了,也别在我这里耗着了。且回去好生休息吧,这两日你祖母的寿宴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你们没有空闲,早晚都可以不必进来给母亲请安了。”
贺康忙道:“给母亲请安是儿子们分内之事。怎么可以不来呢?再说,儿子每日不见母亲一面,又怎么能安心处理外边的事情呢。”
温夫人开心的笑起来。站在旁边的如夫人桂生立刻笑道:“大郎君二郎君真是孝顺呢,夫人真是好福气。”
温夫人满眼是笑的看着贺康,柔声说道:“孝顺也不在这一时,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各自保重好各自的身子,使母亲老了之后有所依才是大孝。”
贺康和贺庄忙俯首道:“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
温夫人点点头,说道:“时候真的不早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贺康和贺庄闻言忙齐声领命,从温夫人的房里慢慢地退出去。
出门后,贺康对身边的弟弟说道:“你今儿可见着贺酆了?”
贺庄点点头,说道:“见着了,是个刁顽任性之人,不堪大用。”
贺康脸上显出一抹鄙夷之色,摇头说道:“我本来就没指望着他能怎么样。你这几天看好他,别让他在祖母的寿宴上出丑就是了。实在不行,你跟官家说一声,到本家给祖母磕头那一日,只叫他远远地叩个头便罢了,不许他近前领宴了,到时候若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丢的还是我们贺家的脸面。”
贺庄答应道:“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兄弟二人出了温夫人的院门,一边借着灯光踯躅而行,贺康又问:“看母亲的神情,似是对阿纹几个女孩子十分的费神。明儿一早你问问阿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虽然不方便干预内宅之事,但总不能看着母亲烦恼而无动于衷。”
贺庄笑道:“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是阿绮跟新来的阿绣不对付,两个人在琴房吵上了。阿纹可能是因为韦氏的关系心里不舒服,便有意无意的挑唆阿绮。不过这个阿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贺康笑着摇摇头,说道:“你素来不喜欢打听这些事情,又是听谁说来?”
贺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阿敏的丫头跟我房里的人说的。”
贺康又摇头,叹道:“阿敏这丫头也不小了,她不跟我亲近,喜欢跟你玩,你也别由着她的性子了。”
贺庄连声答应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再说,阿敏也很乖的……”
这兄弟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寂寥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弥补了这漫漫长夜的几分寂寞。
贺绣坐在窗前的榻上,回头看了一眼纱窗外,星空高远,清冷如许,这样黎明的夜空中疏疏淡淡的几颗星挂在浩瀚长空上,显得十分寂寥。
收回目光,她再次望着矮几上的铜镜。铜镜中,那个美丽青涩的少女,正睁着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回望着她。
贺绣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口细白牙齿,她轻轻说道:“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