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三是我最上火的日子。
才将将熬了两天,又将将得熬两天。
这么一想,就立刻失了心捂在被里懒起。
文博催了五六次也不愿起身,最后他放弃,自己先去上班。
我拖至迟到。
这种情况一个月总有几天,所以本人平生从不知全勤奖为何物。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踏进办公室,弓着身想迅速窜到桌子边。
被人迎面大力拥抱,“赛拉,赛拉,我们赢了!”
是苏冬亦,兴奋不已。
“真的?”尽管早有预感,我仍傻问。
“真的,刚来的传真,杜克把全案全权交由韵风。稍后会正式签合同,我们赢了!”她笑靥如花,带起两弯梨涡,说,“今天晚上大家要加班,但我请晚餐附带夜宵,不要客气。”
所有人欢呼。
大家都是电子鸡,只要努力喂食,就活力无限。
我也是高兴,可心间闪过一丝阴霾。
韵风赢,意味奥安输。
文博他……
一天心不在焉,到了下班的点,我走进总监办公室。
“总监,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别人要么迟到要么早退,我今日犯齐。
她似有知觉,静静说好。
回到家,文博果然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头,端看初稿。
神色倒是如常,他向来自制。
我过去大喇喇坐到他怀里。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宠溺地摸摸我的脸,“该不会又偷懒罢?”
“您答对了,我偷懒。”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框,哐当一下摆定在桌子上,扶扶正,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什么?”他被我挡住视线。
“我问润之要来再去冲印的。”我让开些,让他能看见。
那是上次钓鱼润之帮我们拍的。
文博太严肃, 本人有不上相,几乎没一张能入眼的。选了半天才有一张抓拍,文博看上去没那么正经,我看上去没那么不正经。
“你这个大活人每天在我眼前晃,偶尔在这里画图还得看着你,就不怕我才思枯竭?”他扣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我脑门。
“你懂什么,这叫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我长睐着眼睛瞧着他,“驱邪的。”
他本不置可否地笑,随后又说,“我以为你无神论。这摆得有点不到位。”。
想到上次苏冬亦的邮件,心有余悸,尽管事后我没有急吼吼翻看他的邮箱短信之类。
我坚信,没有秘密的男人是可悲的。
尤其这件事,唯靠自觉。
我冲他推一推猪鼻子,“就这里了,挺合适。”再抢过他手上打出的初稿来看,果然是他为杜克设计的海报。
“真好看。”我由衷赞道。
我们送上的与之相比,不知是内涵还是神韵,总觉差些。
“现在也成废纸一张了。”他伸手要揉。
我连忙挡下,再好好舒展平整,“做什么,画得好好的。”
他闷笑一声。
我举起画,仰头靠在他肩上,细细看,“文博,我不得不说,你就是最好的设计师,没有年度,没有之一。”
他又闷笑一声,紧环着我的腰不让我滑下去,“你这是在安慰我?怎么这么水分?”
我眼珠子一转,“好,我们今天做点从来没一起做过的事。”
“噢?”他起了兴致。
“去,床上坐着去。”
他缩颈蜷眉,“我有点受宠若惊。”
“别得了便宜卖乖,快去!”我叉腰作恶妇状。
等我热了几盘菜上楼,看到那帧相片安然立在床头柜上。
我会心含笑,“快,接一下,烫死我了。”
“我说过,不准在床上吃东西。”他靠在床架子上看杂志,见到我捧着几盘菜上来,愠色道。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在床上吃饭有多开心。”因为刚热好的菜烫手,我捏着盘子边递给他,手有些晃。
“小心,菜汁!” 他手快比不过地心引力,碧绿的菜汁滴在奶茶色背面上,很快洇入,成了一串深咖啡的圆点。
“明天我洗,明天我洗。”我低头,摆手哈腰。
“下不为例。”他拗不过我,脸色有些微暗晦。
结果他吃得比我欢快。
“怎么样,从前你全是端正笔直地坐着吃饭,那姿势看久了连我也腰疼,偶尔这样歪歪腻腻地吃一次,感觉挺不错罢。”我看着他半躺着,一边看书,一边夹菜吃,暗暗好笑。
他漫不经心刚想说是,抬头想想又觉不能助长我的气焰,硬生生改答,“凑合”。
我甚不悦,不住朝他扁嘴,却换来他的自动屏蔽。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摆了一地。
我捂到被子里不肯探头出来,就听到文博无奈说道:“算了,已经这样了,索性明天再洗。”
“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据说饭后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今日林赛拉做知心姐姐。
“此家赢彼家输,很正常。”他自嘲说,“技不如人。”
“不不,你们不输在设计。”
“你错了,赛拉,我们输在设计。”他又说,“因为是晁文博的设计,杜克不会用。”
“为什么?”
“你以前在奥安是不是也从来不看我的设计集锦?”他忽然问。
我挠了挠发际,尴尬说道:“确实没看过。”
“六年前我拿得第一个设计大奖,是为美标汽车公司设计的概念海报。当年杜克接触奥安在先,可欧总因为种种原因却跟美标签了合同。所以后来杜克的标,奥安没有再参与。这次参标也是武定年上任后想添些业绩。”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听出苗头,趁机问道:“武定年升任总经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两个月?我忘了。”他认真努力回想,最终放弃。
我只好旁敲侧击,“文博,现在有许多设计师单干,这很普遍。”
我怕他在奥安做得不愉快。
“我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发霉,朝九晚五很好。”他拒绝,“何况我答应欧总替他做足二十年。”
“真是情意绵长!”我讥他。
“没劝我去韵风,你也算进步了。”他宽大为怀。
他去韵风?
我头一个反对。
有一栋近水楼台将将在韵风里望穿秋水等着他。
届时,林赛拉与欧嘉伦齐齐做怨妇。
“是晁总监教导有方。”我坐着朝他躬身长揖,郑重其事。
文博这才明快笑起来,捧着我的脸吻眉心。
我又让这位星眸皓齿的……老人家弄得浑身酥软得象根出锅后放进袋子里,热闷过头后的……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