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美得不太真实,氤氲的灯光之下,男人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依稀可辨刀刻一般的五官和下颌弧线,仿佛出自世界上技艺最精湛的雕刻家之手,浓密的睫毛下,双目微闭,而后是挺立的鼻梁和红润的薄唇。
四处都弥散着红酒的气息,偌大欧式卧室里四处一片凌乱。漂亮的女人坐在地上,妆容早已哭花了,眼睛红红肿肿,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男人始终坐在她不远处的椅子上,动作优雅地品着红酒,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朝这边看上哪怕一眼。
气氛安静得有些吓人,女人慌忙地抹了一把眼泪,连滚带爬地朝着男人过来,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裤腿,眼泪唰得一下落了下来,“厉少,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让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女人越哭越凶,脸上梨花带雨,任是哪个男人,面对这样美艳的女人在面前苦苦哀求,恐怕都会稍稍动摇,至少也要找些稍微温和些的话来拒绝。
可是厉曜霆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他的思绪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好像眼前的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贺瑶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厉曜霆,冷漠,决绝得叫人害怕。
“想要多少钱?”
厉曜霆倏然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来,与此同时,他睁开了眼睛,暗蓝色的瞳仁如同海水一般清澈,却又深不可测。
贺瑶狠狠地一怔,很快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我不要您的钱,您知道的,您一直都知道的!”
“之前的一千万不够?那就十倍,从此以后永远消失在我的眼前。”厉曜霆的声音冰冷,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厉少……”贺瑶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头发倏然一紧,那双修长的手已经将她带到了面前。那张愤怒冰冷,让她魂萦梦绕的脸就在她的眼前。
“从现在开始,按照我说得去做,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最后还是失去耐心了,声音那般冰冷。
屋里的空调开着,贺瑶打了个冷颤。她在他身边那么久,当然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厉曜霆从来不缺女人,可如果哪个女人胆敢对他纠缠不休,那么下场都会惨不忍睹。
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早就摸透了他的心思,她从来不干涉他的任何女人,也是因此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就在一个月之前,厉曜霆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陷入深思,甚至连她引以为傲的身体也不能吸引他了,她在他面前突然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人偶,他不愿意同她交谈,甚至连看她一眼都变得勉强。
然后半个月前,他突然就要她离开了,像是打发其他女人那样,给她一笔钱,房子,甚至为她安排好了后半生,可是他似乎根本不明白,她以为的最大幸福其实是留在他的身边。
离开他日子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这一次,她冒着违抗他的命令的危险接近他,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以为她能够回心转意,让他明白她只会静静的呆在他身边,别无所求。
直到见到他,看到他冷漠的脸还有那反感的眼神,她才明白,她和其他女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她和她们一样,像垃圾一样被他抛弃了。
厉曜霆松开了手,贺瑶像一片落叶一半摔了出去,可他的眼神连动都没动一下,他还是跟进来时一样,眼神有些困惑。
贺瑶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永远只会没心没肺,享乐至上。可是她今年那天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了,因为她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那样的表情,近乎困惑和迷茫之间,好像一个陌生人坐在她面前。
不变的是,他仍旧冷酷无情,毫不念旧,永远只在乎自己舒不舒坦,而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可就是一个这样的混蛋,她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他,因为他就像毒药一样,越是有毒,就越是披着迷惑人的美丽外表,等到察觉时中毒已深,无药可救。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叫他困惑的是一个女人。
虽然他从来不提,可是她一直都知道,厉曜霆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权势和他的女人,后者作为他的属物就像他礼帽上的徽章一样,是给他带来荣耀和艳羡的东西,所以他喜欢各种各样出色的女人,或聪明,或漂亮,都像装饰物一样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为礼帽上的装饰物困惑了,着实有些稀奇。而这一切,都是因他一个多月前去往吉利岛上参加家族的宴会之后发发生的。
厉曜霆出自一个显赫的家族,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那高贵优雅举止和谈吐,混血的面部特征,还有那不可估量的实力就已经能够看出来。
可是他从来不提,她也就从来不问。她不知道那个家族的宴会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她却很清楚,他一定是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人。
贺瑶在一瞬间情绪崩溃,放声大哭,而男人也最终站起身来,迈开修长的双腿朝着门口走,没有丝毫迟疑。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彼时,嘉园别墅里,柔软的大床上,女孩躺在上面,手里握着一封信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一道身影闪过,快速地抽走了她手里的那张信笺,女孩眉头微蹙,连忙坐起来,可是已经晚了,女声在整个房间里响了起来。
“致亲爱的雪歌小姐,星期日晚上七点,诚邀您在西斯科餐厅见面。会一直等待你的,你的忠实拥护者,落款是……弗朗西斯公爵!”
女孩的声音提高了,惊讶地看着床上的人,那一双眼睛几乎瞪出来,而后声音提高了许多,“是弗朗西斯公爵!他要约你!”
秦雪歌没有说话,只是兀自现在自己的思绪中,心情混乱,心思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