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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军中(2)

颜相亭接下来的话,让我明白不管是华容还是胤容,都具备称王为侯的才能、头脑以及勇气。换句话说,他们都有着非凡的治国安邦的能力。

“胤容见状立即策马奔到队伍的最前方,拦住匆匆撤退的军队,以鞭击地,阻止马群继续前行:兄弟们,不可!我们不能这样盲目地撤军!

此言一出,军士间顿时炸开了锅。

“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瞎说什么!不撤军,难道原地等死吗!”

“就是,就是!”

“想死你自己留在这,别拦着爷们奔生路!”

霍将军对胤容的话虽然也有些不解,却不露声色,默许他说下去。

胤容见霍将军默许自己,语气更加笃定:我们一走,疆防便会不攻自破。兄弟们,再向前十里,便是疆城,城中有我们颐国的数万百姓。我们这样急着撤军,谁来守城?城中数百万条人命又该当如何?

众人被胤容质问住了,显然没有考虑到撤军的后果。

只有华容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接着胤容的话说下去:百姓们会立即失去疆防这道最后屏障,而突厥大军会立即取得入侵颐国的便利,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离开!

胤容见弟弟如此明白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向华容颔首道:不错,就是这样。但是当下突厥士气高于我军,兼有大量援军。若是回去和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很可能全军覆没,所以我们必须寻求增援。疆城向西再行十数里便是虞国边防军的营地,虞国一向与颐国交好,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在场的有谁擅长跑马?能否请他速去友国请兵支援?

霍将军眼中冉起一丝赞许,他摸出贴身的行军令,喊出一位士卒:张驭骏,你去虞国请兵,带上这块令牌。

那个叫做张驭骏的士兵领命,接过令牌的同时跃上马背,扬鞭拍马而去,眨眼便消失在马蹄带起的沙尘中。

霍将军问胤容:那剩下的士兵,该怎么办呢?

胤容看向华容,见到弟弟眼中和自己一样兴奋的光芒,笑着回复霍将军:张驭骏已经请兵去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为他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顺便和蛮夷军玩几把捉迷藏,以迂回躲避防守为上策。这周围四面环山,丛林茂密,是个好地点。

霍将军听了,对胤容的想法十分赞许。他一声令下,将疆防军分为三组。一组听命于华容,向西边山林撤退。一组跟随胤容,撤向东边山林。最后一组便随霍将军,向北撤退。”

听完这一段,我不由对胤容华容兄弟二人心生佩服。他们对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了如指掌,因此提出的战略部署十分精准到位。西域人尚武,身材较中原人强壮彪悍,在沙场上极占优势,却有条致命的弱点,便是不喜兵法,用兵时鲜少应用谋略。唯一崇尚的作战策略便是包抄敌人,歼灭全军。西域军见到颐军四散而去,必然也会分散成小股军队追击。到时西域军的势力便会自动削减,不仅辅助了颐军的迂回策略,更增加了颐军在对垒中获胜的可能。

“胤容的作战策略十分好用,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的西域军果然中计,成功地为去虞国求援的张驭骏争取到了时间。镇守边疆的虞国将领见到霍将军的行军令后,便立即率三万精兵前去支援。最终,两国疆防军合力作战,大胜西域军。不过,胤容在这一役中险些丧命。”说到最后,颜相亭语音幽幽,听来竟有些意味深长。

闻言,我不由地一惊,问道:“为何?”

“要说那蛮夷的头脑时有时无,作战时不见有什么智慧,撤退时竟然想起朝人背后放冷箭。西域军的一个小卒,当时不知是失聪还是失明,别人都在撤退,只有他视而不见,依然兀自向着颐军射箭。偏偏当时人多将他藏住了,颐军当中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发出的一支箭从十分隐秘的角度射向华容。快到身前,才被胤容发现。情急之下,胤容一把推开华容,自己却迎了上去。于是本该中伤华容的箭扎进了胤容的身体,贯穿胃部。”

我忽然想起景陵墓室中,胤容饮酒时畅快而痛苦的神情……后来他痛得倒地不起,面色那样苍白,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那个时候,他的痛苦是不是比当年中箭时还要更难受一些?毕竟,当年兄友弟恭,那些伤痛还有几分值得。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的胃也开始痛起来,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皱眉。我想象出了胤容当时所遭受的莫大痛苦,那样残忍的伤痛。

颜相亭停了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平淡如水。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也静静地看他。

我俩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我先憋不住了,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

颜相亭摇摇头,轻笑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

我有些纳闷,“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他又摇头,“刚才见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以为你想起了华容日后的混蛋作为,心里有什么感想要发表一下。”

我叹口气,“的确是为胤容不值,也的确气愤得想骂两句,可就算骂了又有什么用呢?胤容已经不在了,不会听到我为他鸣不平。况且,他那样疼爱弟弟,恐怕也不会高兴有人骂华容。”想到这,我顿了顿,“你说,胤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颜相亭道:“有些付出,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回报。胤容待华容,便是如此。一些都是他主动给华容的,因为他是他的兄长。”

颜相亭的话使我想起六哥,六哥待我,不也是如此?

我自小身体孱弱,不能习武,明里暗里都遭人不少嘲笑讽刺。六哥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却在私下里拼了命地练武。那时每晚入睡前,六哥总会唤一声我的小名儿,带着倦意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总有一天,他们谁也打不过我,谁也不敢再笑你!”

六哥的承诺总是兑现得很快,我们长到十岁的时候,同辈人里便没有能胜得过六哥的了。以前那些嘲笑过我的人,也都已经被六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修理了一遍。而保护我不受欺负的代价,就是六哥身上那些永不消逝的伤疤,习武时落下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

而造成那些伤痕的伤痛,他却从未对我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