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穿越茫茫的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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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神话九州(四)

柏灌王年事已高,可精力依旧充沛,夜已经有些深了,他命人还点起篝火,邀请文命一同坐在村落院坝中畅谈。

听了文命的婚姻请求,柏灌王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好!只要小女愿意,我又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先生既然是颛顼的后人,鲧的儿子自然就是中原人了,蜀人与中原历代通婚,所以这是常有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做那个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蚕丛氏先王啊!不知道小女是否跟先生提起过这个蚕丛氏先王,先生跌落下来的地方叫做蚕崖关,就是当年的蚕丛氏先王领着部落沿江迁徙的时候经过之处,而方才我们叙谈的那处大石叫做蚕崖石,传说是蚕丛氏先王落脚歇息的场所,上面的石杯和石碗也是先王留下的遗物啊。”

“哦,女娇的确是给我提起过关于蚕丛氏先王的故事,不知那些往事是否是真的啊。”

“哈哈!这都是发生在数百年前的了,谁也不知道啊。”老人摇了摇头,接着又好奇地问,“先生谈起令尊大人的事情,曾经潸然泪下,可是不知这后来如何了呢?”

“唉!中原的事情要是从头说起,还真是令人伤感啊!”文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家父遇害之后,尧帝已经老眼昏花,不能继续理政,而中原诸部也没有人敢出来阻挡虞舜继承王位,于是,中尧帝把大小事务都交给虞舜来决断,没想到这个虞舜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他马上就逼着尧帝举行了禅位大典,之后迁都蒲坂,接着便图谋加害,尧帝得到消息,不得不连夜启程,逃往数百里之外的苍梧,后来听说老尧帝在途中病死了。舜帝马上又罗织罪名,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欢兜流放到崇山,彻底扫清了对自己怀有异心的人,在中原诸部中已经没有人敢对舜帝有所图谋了,舜帝的权威也超越了中原的诸位先王啊!”

“嗯,果然是好手段啊!”

“唉!可惜啊,家父才是真心治水的人,家父死后,部落里面都忙着争权夺利,这治水的头等大事反而再也没有人过问了,看着水患日益严重而无法根治,中原已然民怨沸腾,舜帝才有些坐立不安了。”

“于是舜帝委派你前来治水?”

“正是啊!大臣又举荐我出来治水,舜帝也装作不避前嫌,命我总管治水大事,我以家父治水失败的前车之鉴推辞,舜帝就是不许,我只好领命了。中原人心险恶,我担心舜帝不过是借着治水的名义把我排挤出中原,若我治水无功,他又可以像老尧帝对待家父那样将我处死,从而铲除怀有异心的族人,我岂不是又要大祸临头了吗?家父临死之时,后悔当年盲目担下了治水的重担,而如今我又要重蹈覆辙,唉,这可真是叫我如何是好啊!”

“哈哈!”老人看见文命一脸困窘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悯,“此言差矣!先生且听我讲。”

“哦,柏灌王对我有何指教啊?”

“依我的愚见,令尊大人的灾祸不在于领受了治水的重任,而在于被群臣利用了。”

“哦,此话怎讲?”

“我听先生所说,深感中原诸部被黄帝统一,其实心中并不服气,况且部落联盟首领的职位从来都只是摆设,大小事务都还是各自的氏族内部说了算。黄帝欲统一政令,设文武百官治理天下,一代两代尚可,往后则愈加难以支撑,到尧帝之时,首领权威已然削弱了。所以尧帝欲仿效黄帝传位给子孙,自然是阻力重重,而诸多部族也欲借王位继承之事打压舜帝,所以举荐了共工,尧帝定然不会将皇帝子孙的权力拱手相让,所以一番博弈之后,令尊大人出场就是必然了。”

“何以见得?”

“令尊大人乃是黄帝后裔,这符合老尧帝对王位继承人的要求,而令尊大人性格耿直、刚正不阿,敢于顶撞尧帝,尧帝行事必然处处掣肘,这符合他们打压尧帝权威的需要,于是两厢情愿,顺水推舟,令尊大人便承担了治水的重任。”

“哦!”

“尧帝借治水之事掩盖部落内部明争暗斗,可谓是明之举,但他老人家却没想到,令尊大人在王位继承的问题上仍旧是处处与他为敌,不过为敌是为敌,但尧帝经营多年,已经把虞舜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群臣们大概都看出这一点,令尊大人已经起不到牵制的作用了,一朝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惟独令尊大人不知啊!”

“原来是这样啊!”文命听到这里,不由得脊背发凉,身体有些颤抖,“那,那,治水失败就只是大开杀戒的由头了。”

“正是啊!”老王点了点头,“中原诸部不过是利用一下令尊大人耿直的性格罢了,想以此杀一杀老尧帝的风头,不过看来是落空了。可惜那尧帝费尽心机,也不过落了个被人追杀的下场,看来虞舜是没有领这个人情啊!”

“唉!父亲啊,你一心为民,劳苦治水,整整九年啊,为何就只是落得这个下场啊!如今我又近了舜帝的圈套,恐怕也要死路一条了。我们黄帝族人,本来是一心做事,勤勤恳恳,只盼着造福中原百姓,可到头来都要不得好死啦!”文命仰天长叹道。

“在我看来,中原诸多领袖,如果真的都如令尊大人一样勤恳做事,为民谋福,这天下水患,又何至于严重到如此啊!”老人轻轻摇了摇头,“这水患需要治理,人心同样需要啊!”

“若这世人都如老人家一样,那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啊!”

黑暗中,一双锃亮的眼睛注视着闪动的篝火,那目光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哈!乖乖,过来。”老人伸手招呼道。

汪,汪,汪汪。

在篝火微弱的光亮中,文命看清了那东西的真实面目,原来是门口的野狗醒了,正向着他们走来。

“呵呵!这可不是一般的野狗,古蜀人很早就驯服了野狗,把它们用作看门的工具,晚上的时候,如果有怪物进入村庄,它们就会狂吠不止,直到主人惊醒为止,真的是忠诚可嘉啊!”

文命用手摸了摸野狗的皮毛,那狗儿竖起了尾巴,张嘴叫个不停。

“这狗儿已经跟随我多年了,我为蜀王也已经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可多了,可有的时候也觉得,人还真是有不如狗的时候啊。牲畜每日只管吃喝,只要吃喝满足,生命就可以保证延续。万物皆安于本分,除此之外别无它求,可唯独人欲泛滥!千百年来,我古蜀人都居住在石屋之中,就像先生睡过的简陋石屋,可自从蚕丛氏先王带领部民迁平原之后,蜀人像中原人那样学会筑屋而居,生活便日渐奢靡,便总想支配别人,占有别人的财富,尤其是那些部落里面的首领,更是如此。中原诸部艳羡尧帝的身份,总想取而代之,所以纷争不断,那正是此私利作祟啊!私利不得满足,便不择手段,不曾让得半寸。如今蜀人的生活比起蚕丛氏先王的年代不知好了多少,可蜀人依旧没有满足,人人爱慕虚荣,人人都想高于别人,占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于是像中原人那样争名夺利,也是再所难免的了。如今洪水过后,蜀人财富大半被毁,一切从头开始,却再也不能得到先王时代的那份从容仁爱之心了。纵然是求巫问鬼,也是无济于事啊!人之为恶,远胜洪水滔天。”

“蜀中民风淳朴,柏灌首领何必如此悲观呢?”

“唉!丛林之中,弱肉强食,上古之人只要身体强健,便可以百兽不侵,生活安宁,如此则人犹如禽兽一般。可自从文明时代以来,那些身体强健之人,譬如战俘和奴隶,往往受人奴役,而为上等人者,皆可饱食终日而身体虚弱,可见得****有别,兽之差别在躯体,人之差别不在体力,而在名分啊!那些部落首领自然名分特殊,又巴不得其子子孙孙都得福利,所以老尧帝一心想传位给儿子,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想获名分之人,乃是接近名分之人,此种人皆为可以触及部落权力的人,求名分而不得之人,内心煎熬,痛苦终生,求得名分之人,则欲求更大的名分,而普通百姓唯求一口饭吃啊!”柏灌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都是好吃懒做之徒,本可以凭借我这盟主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可没想到洪水泛滥之际,逃生者都是身体强健的下等人,我那几个儿子皆葬身于洪水之中了啊!可以见得啊,文明毁灭之日,乃是野蛮重生之时,野蛮重生之后,我儿的名分乃变得一钱不值,唯有葬身洪水啦!我痛失爱子,便想到部民痛失爱子的苦楚,所以我后半生致力于根治水患,也是从此开始的。”

“老首领,不必伤感啊,为民谋福,蜀中百姓都会感念恩德的!”

“当年黄帝部落为了扩充势力,派嫘祖夫人回蜀中求得蜀山氏女嫁与昌意,后来又分封昌意的儿子颛顼来到此地为王,我看这分明是夺我蜀人的地盘。蚕丛老王迫于中原王国的势力,不得不同意让出王位,哪里是那个傻丫头说的,只是为了一个老女人啊!”

“真有此事?”

“嗨!那么久了,有没有,都是后人瞎猜罢了,不过后来,颛顼治理蜀地没有多久,黄帝便驾崩了,颛顼匆忙赶回中原攫取权力,便顾不得这蜀地了,所以,从此这蜀地和中原也好久没有联系了。那时的蜀人只会放牧、狩猎和采摘,我柏灌氏族人本来也是蜀山的后裔,族人擅长种植,于是教化蜀中百姓,使得粮食丰收,食物充足,于是深得人心,等颛顼一走,我祖上的柏灌氏马上继承王位,建立了柏灌王国,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代了。”

“蜀人果然与中原源远流长啊!”文命听了老人的讲述,不觉感慨,“我此来蜀地,一为寻根问祖,二来是想探访一下此地的灾情,看看有没有根治水患的良方,可是听老人家一说,便觉得中原人心险恶,有如履薄冰之感,也不愿再承担此大任了,还不如远避中原纷争,久居此地,了此残生罢了。”

“哈哈哈!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根治水患,造福一方百姓,乃是大大的好事情啊,怎么能够借故躲闪不干啊!”老人大笑中怀有丝丝责备之意,“你若真想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救民于水火,造福天下苍生,我也可以帮你。把治水的重任交给你,虽说这虞舜是心怀叵测,可是只要你治水有功,我看你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只要治水成功,你名扬天下,巩固了人心,就没人敢对你的家族随意抹黑,将来取代虞舜,称王天下,那样天下形势大变,也不是不可能的啊!人生在世,拼搏一番也不后悔嘛!依我看啊,这治水之事可行!”

老人拍了拍文命的肩膀,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