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灌氏部族投降了。
消息传到鱼凫城的时候,城里沸腾了。
鱼凫城在牧马山西北面距离不算太远的地方,几年前的时候,鱼凫王把这里作为了王国的都城,从此以后,鱼凫城便拔地而起了。古蜀国从建立之初开始,就是由众多氏族和部落构成的共主制王国,众多氏族和部落管理着各自的平民和奴隶,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效忠于作为联盟首领身份的国王。鱼凫城的周围坐落着几处稍小的城市,都是分属于各个部落贵族的领地。各个部落都服从鱼凫王城里共主的统治,所以鱼凫王城规模比周围城市稍大,有好几条街道,而城中央则是鱼凫王府。这是一座修建在低矮土台上的房屋,四面都是土砌的矮墙,推开大门走进去,里面是两进院落,外面是鱼凫王召集部下议事的大厅,里面则是鱼凫王的寝宫。和周围低矮简陋的木骨泥屋的建筑相比,王府算得上是气派的地方了。
王府在城中占据了很大的空间,门外是一块面积较大的空地,空地之外是街道,传流的人群来来往往,门口两边竖立着两尊石鸟的形象,鸟头挺立,目光炯炯,嘴尖突出成构形,分明是鱼鹰的夸张形象,而木门上面也刻画着鸟型的夸张图腾。
这天一大早,鱼凫王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了王城,鱼凫王坐在平日里很少乘坐的战车上,由四匹蜀地的骏马拉着,前呼后拥,看上去好不威风。王府门外早就戒严了,武士沿街站立,在门口的坝子上迎接,鱼凫王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王府,而在后面紧紧跟随的则是鱼凫王国的巫师、各个部落的诸位首领和群巫,他们纷纷走进王府,祝贺鱼凫王的成功归来,把小小的王府挤得个水泄不通。
投降的柏灌氏贵族被安排在城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鱼凫王派出了专门的武士把守,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被允许进入城中拜见蜀王。
当整个鱼凫王城都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时,一条消息突然传进了终日坐立不安的蒼栗的耳朵里。这天,蒼栗听到下人的举报,说是在看守的武士当中传言,鱼凫王担心柏灌氏遗留下来的贵族们造反,于是打算将他们斩草除根。
蒼栗吓坏了。
他赶紧派人混出了驻扎的营地,进入鱼凫王城中,找到了毓筱的住处,请求他赶紧去向蜀王说情。等派出的人离开之后,蒼栗只好日日坐在帐篷里守望,焦急地等待着回音。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接连五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蒼栗几乎要崩溃了,如今的他,要兵没兵,要人没人,只有坐在这里等死,他十分后悔当初听信了毓筱的游说,如今却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和蒼栗一样坐立不安的,还有鱼凫王本人。虽然刚刚胜利,可是他最近却遭遇了一件关乎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心思庆祝。这些天来,他都在王城之外,周边百里之内的城市和村庄中巡视,直到第五天才返回王府,而毓筱已经早早地等候他了。
“大王近日可好啊?” 在议事厅里,毓筱笑脸迎了上去。
“唉!焦头烂额啊。” 鱼凫王皱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哈哈!大王莫忧啊!大王乃是身经百战之人,哪里会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情而烦恼呢。”
“你这个毓筱啊!”鱼凫蜀王突然伸出手指,指着毓筱的鼻子骂道,“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你前往柏灌部族的山洞中劝降的时候,说我在蜀地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是个大大的暴君,败坏了我的名声,还说我要借柏灌小儿的刀杀你,可有此事吗?”
“哎哟!呵呵,大王误会,大王误会了啊!” 毓筱见到蜀王恼羞成怒的样子,面不改色,反而堆笑道,“哈哈!我去洞中劝降之前,早知那蒼栗已有投降的打算了,只是担心大王今后不肯给他好处,所以打算拼死一搏,我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是为了显现出大王的威风,使得他不敢心怀侥幸,然后说出一番肺腑之言,慢慢引导,使得他相信投降之后是会有好下场的,所以才得以劝降成功啊,别的都是纯属谣言嘛!呵呵,我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会说,好了。”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蜀王又一次忍不住笑了,“如今我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还想请你来说说高见呢!”
“哈哈!高见不敢当,不过我猜大王的心情一定是被那些巴族人和巫山人给搞坏了。”
“什么?你都知道那些事情了?快说,那是谁传出去的啊,如果被城中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要人心打乱了吗!这柏灌部族刚刚平定,如果再生变故,该如何是好啊?”
原来,这古蜀人自从离开羌地,进入平原之后便碰上了食盐缺乏的大问题。羌族的池盐远在千里之外,又有重山阻隔,所以很难运送,而从蜀地出发,沿江往东数百里,乃是巴国人控制的江水,再往东进入长江峡谷地区,便是巫山人的领地了。蜀地往东,在巫山人那里盐泉遍布,从很久以前开始,巫山人就与盐泉相伴了,他们伐木煎煮泉水,用晶盐与四周的居民交易。古蜀人需要到东边购回食盐,经过巴人控制的水路,把食盐运回蜀地。巫山人自然愿意溯江而上运送食盐,而巴人也随之分享盐利。巴、巫两族表面上和平相处,但也时时存在矛盾,如今两族已然翻脸,巴人紧邻长江,得舟楫之便,他们拦截了巫山人的盐船,使得古蜀王国的食盐供给几乎中断了。鱼凫王得到禀报,巡视蜀中,发现各地食盐供给日渐减少,民众多有怨言,心中焦急万分
看着蜀王抓狂的表情,毓筱不紧不慢地上前说道,“大王莫急啊,我时时处处都为大王考虑着呢,前些天见大王未归,却不停派人回到千里之外老羌人的聚居地区,就知道多半是盐运出现危机,我已经为大王运筹帷幄了,大王啊,眼下不是正好有一位大人物可以出场,为大王排忧解难吗?”
“谁?”
毓筱走上前去,对着鱼凫王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哎呀,不行不行!” 鱼凫王连连摇头,“还不如派鳌海前去呢!”
“大王!商王在北方,中原人对蜀地一向虎视眈眈,不可不防啊!鳌海总管戎马征伐之事,在此可以照应一下。因此,还不如给他个立功的机会,他心甘情愿着呢!再说了,只要派的都是鱼凫族的武士去,那人纵想要造反,鱼凫族的武士也不会跟从的。这样使得他远离蜀地诸部,也免得他在此兴风作浪啊。”
“好!就依先生所见!”鱼凫王顿觉浑身轻松了。
第二天,王府发出号令,开始选派将领,召集鱼凫族的青年编练武士,准备前往巴国与巫山人交汇的地方作战。王府又发出号令,分派蒼栗统领这支队伍,其余的柏灌氏贵族都迁出牧马山,另造城池居住,柏灌氏的部民也部分迁出原址,分散到蜀中各地,另派异族百姓进入牧马山地区,重建被洪水冲毁的瞿上城,作为王国的别都,柏灌氏部族留下的财宝和神奇,也分批运往鱼凫王城保存。
安排妥当之后,蜀人无不大悦,鱼凫王的治理也初见成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