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穿越茫茫的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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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蜀从西来(七)

小树林在岷山的半山腰上很多,郁郁葱葱,慢慢铺开,不厌其烦地装点着大山。而这片树林里面,树木不算太拥挤,只是遮天蔽日的树冠正好挡住了阳光,树丛下面凉凉的,很是舒服。蜀山淇看见,在一棵大树下,嫘祖夫人端庄地坐在那里,丝绸服饰熠熠生辉,而随行的其他人都分散挤在树林中,横七竖八,歪歪斜斜,地上还四处散落着带来的行李包袱。

藜穆走上前去,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抱拳。

“夫人,蜀山酋长已经来了!”

“知道,这次去请酋长,可知礼仪了吗?”

“臣下知道了。”

“中原乃文化之邦,礼仪之邦,无礼不成文明,无礼就成了蛮荒了,中原之人,必知礼仪啊!”

“臣遵命!”

第二次,藜穆如敬神般姿态使得蜀山淇惊叹,中原的王妃在部落中竟然享有如此的地位,这是自己这个刚刚登位的部落酋长不敢想象的,就算是老酋长,恐怕也没有如此风光过。

正想着,夫人已经站起来迎接蜀山淇了。

“酋长可已经歇息好了?”

“哈哈,好了,蜀人受得苦,受得累,才可以在这大山里生存下来,这点事情算什么啊!”

“哈哈,酋长请坐,我有一事想与酋长商谈。”

“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啊,只是我蜀人部落之中,已经是一贫如洗了,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献上了,中原地大物博,什么也不缺啊。”

“呵呵,哪里,中原与蜀中历来都有盟约,当年黄帝发兵攻打蚩尤,蜀人助了一臂之力,时过境迁,中原人不但无求于蜀地,相反还应当报答啊!”

“哈哈,夫人真是仁义啊!”蜀山淇开怀大笑,他的心里最迫切希望的正是这支中原人的队伍能够给自己一些帮助。

“我此来的目的,一是希望寻根问祖,探探西陵氏部落老人们的去向;二来想要见见老酋长,可惜已经无法见到了;三来是想把中原的丝绸技术传到蜀地,造福这一方黎民啊。”

“夫人真是大德之人,蜀山淇谢谢了!”蜀山淇高兴得不得了,“那夫人所说的西陵氏部落在哪里啊?”

“一路进山的时候,我为了寻找西陵氏祖先,于是刻意寻访过还在这山中居住的部民,高辛氏和西陵氏的部落都还在,有缗氏部落也有部分散居在山中,都已经找到了,等一会儿我就派藜穆前去把他们召来。”

“那真是太好了,蜀人重新汇合,部落马上就要发达了啊!”

“蜀人远离故土,流离失所,四处飘泊,已历数千载光阴了,纵然勉强居住在岷山之中,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灾难刚过,也需要休养生息一番。此来蜀中,我沿途考察了地形,觉得这岷山之中山高崖深,水流湍急,灾祸不止,一片蛮荒之地,非部落旧居之所,因此还打算将你们迁徙到山下平原之处,好给你们部落找一个永久的安稳之地落脚。那里千里良田,可以筑屋盖城,开垦播种,养蚕织丝,都比这山里好些。”

“哈哈,那样的话,蜀人闻所未闻的中原事物都可以统统创造出来了,那真是大大的好事啊!”

“中原与蜀人有盟约在先,这些都是中原对蜀人的回报,可是不知蜀山酋长打算如何履行这盟约啊?”

“这?”蜀山淇低下了头,“蜀中一无所有,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哈哈,酋长勿忧啊!我此来蜀地,除了探亲,别无它求,但只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蜀山淇抬起了头,他不知道这文明中原,究竟会给蜀中蛮荒之地提出什么要求。

“呵呵,当年黄帝巡视此地的时候,老酋长曾亲自迎接,并要我随同他前往中原。那时的部落虽然也生在山腰上,可是毕竟人民众多,而且兴旺发达,那时候的部落,最为擅长的事情便是养蚕织布,这也是蜀人扬名于中原的原因,可是等我随黄帝到了中原之后,才终于算是眼界大开,知道了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啊!”

“看来夫人年轻之时,中原已经是富饶无比的极乐世界了!”

“那时中原屡遭战乱,境况还比现在差些,可在数十年之间,世道已经完全不同了。中原太平之时,我悉心钻研养蚕缫丝之法,也是颇有心得的。我在中原生活二十余年,黄帝每每与我谈起往事,皆念念不忘和老酋长的盟约。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盟约啊?”

“酋长听我说,当年我乃是西陵氏部落之女,不来不是蜀山氏部落的正统后裔,只是因为擅长蚕桑之事,于是被蜀山氏酋长收为义女,后来黄帝驾临,我便随黄帝去了中原。黄帝有四妃十嫔,正妃为我西陵氏嫘祖;次妃方雷氏女,名女节;次妃彤鱼氏女;次妃嫫母。有子二十五人,其中十四人被分封得姓,这便是‘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我与黄帝生了二子,长子青阳,次子昌意。昌意乃黄帝的‘姬’姓子孙,从小生得聪明伶俐,只是个性花心一些而已。当年老酋长曾对黄帝许诺,今后定将蜀山氏正统血脉嫁给黄帝之子,以弥补我这旁系姻缘的缺憾如今我儿昌意尚未订婚,黄帝欲在蜀地选一位蜀山氏的姑娘前往中原,嫁与我儿,于是派我前来此地,欲面见老酋长,谈成此事,不料老酋长已经罹难,酋长大人又不记得此事了。我见酋长说起,那蜀山颖乃是老酋长之女,正好可以许配给我儿,以了却当年未竟的夙愿,岂不更好?”

“这?”蜀山淇听完,眉头一皱,顿时语塞,隔了一会儿,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笑话,真的是笑话啊!”

“此事千真万确,酋长何故发笑啊?”

“这蜀山颖哪里是蜀山酋长的女儿啊,分明只是义女而已!”

“义女?”

“是的,蜀山酋长的骨血在天灾中早已全部死去,哪里还有亲生女儿啊,只有这蜀山颖在天灾之时随我逃出,才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误会了,误会了。此事容我再想想,先告辞了,告辞。”

藜穆走上前来。

“酋长,这边请!” 藜穆大手一挥,指着树林外面的方向。

蜀山淇感到自己无法再停留了,他心跳加速,身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打湿了身上的兽皮。

蜀山淇不再是惊叹那夫人独特的地位和待遇了,他庆幸自己和她撒了一个谎,才免于干出一件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把心爱的蜀山颖拱手让给那位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的黄帝公子。

蜀山颖的确是老酋长唯一的骨血,而且是他的心上人。在蜀山淇的心目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蜀山颖就已经整天跟在他的身边了,而老酋长也早就默许了他们两人的结合了,所以,蜀山淇从来也没有听见老酋长说起过,早就把蜀山颖许配给中原黄帝之子的事情。

蜀山淇开始坐立不安,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很明白,蜀山颖也绝对不会接受。

从那天晚上开始,蜀山淇第一次失眠了,接连四个晚上,令他无法想象的是,刚刚见到中原人时候的喜悦心情,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极度的焦虑。

这种感觉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蜀山淇希望的是,这支中原人的队伍相信蜀山颖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蜀山淇更希望这支队伍赶紧离开。

可是,中原人养蚕缫丝的秘诀在哪里,这可是关乎部落今后发展的大事,可是这么多天了,夫人并没有再一次召见他,也没有和他说起要传授技艺的事情。

而那些失散的部民,和那一片新的土地,又在哪里呢?

蜀山淇要崩溃了。

这些天,他总是在蜀山颖面前强装欢笑,夜里还要搂着她睡觉,而且把她搂得紧紧的,因为他总是觉得,能够搂住她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不行,一定要拒绝中原人的请求,蜀山淇告诉自己。

可是,蜀山颖似乎对于正在发生、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她没有发现蜀山淇的任何异常举动,依旧每天吃,每天穿,每天笑,生活得无比清闲快活。

这样的状态,使得蜀山淇更加没有勇气去打破,他很担心,一旦打破了这样的状态,自己岂不是成了伤害蜀山颖的人。

蜀山淇真的崩溃了。

那天早上,他第一次感觉到迷迷糊糊,上下酸麻,身子不听使唤,躺在草地上爬不起来了。

他太累了。

就这样,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酋长,我回来了!”

蜀山淇刚一睁开眼睛,顿时气血上涌,感到浑身通泰,精神也重新焕发,他立马坐起来,大声喊了出来。

“哈哈,晟塰!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是啊,酋长,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哎呀!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呢!我还在想找你帮帮忙,结果你就来了,哎呀!”蜀山淇的语气越发激动,“快快,来,坐下,来,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酋长别急,别急啊!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酋长呢!”

“快说说,什么喜事啊?”

“中原来人了,要和蜀人部落二次结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今后我们蜀人就可以仰仗着中原的文明,过上好日子了。”

蜀山淇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刚刚想要说出一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噎在了喉咙里面。

他的心里凉凉的,浑身上下像是再一次泄了气似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