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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替过

巨大的手爪,一只便笼罩三个道士。这一抓,又快又狠,抓拿之间隐现风雷之声,无数细密的雷光交织成一张网子,将四面都搂住,一瞬间,三人竟是无处可避。

天行不晓得厉害,旁边两个却都是心思灵活的,当然知道这龙王的手段。三大宫观平常倒是不惧水族,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天庭忽然颁下法旨,三观的观主和大批高手都下到九幽修罗血海去了,这个时候和水族硬抗,却是要吃亏的。

原本他们的本意只是想借着三大宫观的威势,压服那龙王,让他自己退去,免生冲突。却没想到这个天行道人,一言不合居然和龙王动起手来,两人暗道要糟,却也不能袖手,只好各自祭出法器来。

天行道人低叱一声,背后雌雄宝剑一声清亮的长鸣,挣脱出鞘,飞到前面,仔细一看,却是两柄深黄色的木剑。木剑翻飞,化作两道青黄木气,向着那龙爪顶去。

这两柄木剑,乃是太极观后山的万年古杏的枝桠做成的。那万年古杏在太极观后山的洞天福地中生长了无数年,早成精灵,只是被太极观的道士压制不让成妖,但是却有十分的灵性。那天行道士取来,放在怀中日夜蕴养,以肝木之气养杏木本身的先天乙木之气,两相结合,练去了所有杂质,还复纯粹的木气,成就了这一双雌雄阴阳太乙杏木剑。

这剑乃是天行道人的宝贝,轻易不用来示人,此番一动手就用上了,可见心中也着实没有十分的把握。

“轰!”

两条青黄木气顶在龙王爪心,好似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上,砰然折回,还化成一双雌雄木剑,呜咽两声,跳动几下,终于没有弹起来。

“啊!”

天行见到此番,心中大惊,他这一双宝剑,乃是最大的凭仗,却没有想到撞到龙爪之上,连白印子都没刮出来一个。心中顿时知道,这个龙王,比自己高明太多。

好在这一双宝剑虽然没有撞开那龙爪,却也将那龙爪抓下来的威势挡了一下。趁着这个空当,青乌散人从后面取出葫芦,随手一晃,化作丈余大小,扒开塞子,一股淡淡白色雾气冲出来,随风摇摆,幻化成一棵大树形状,冠如华盖,挡在前面。

这葫芦,并不是普通的葫芦,而是上古的大瓠,可以长到大如小船,采摘之后,骑乘涉水飞天,不在话下。那雾气,也不是一般的雾气,乃是青乌散人游历天下,采集的北冥鲲鱼吞吐的云气,蕴养在这个上古大瓠中,可幻化野马尘埃,薄如轻纱,却韧如皮筋,乃是一等一的守护法宝。

果然,那雾气升上半空,便牢牢将龙爪挡住,好似抓了一个皮球,抓了两下都抓不破。

龙王见了,冷哼一声,道:“原来还有些宝贝的!”

说罢,手上加劲,那云气也一分分缩了进去。三人都陷在龙王的爪下,四周雷网交织成一片,居然成了一片死地,云气一破,龙王那利爪可不是一般,抓拿之下立刻就是肉身破碎,魂魄元神那里受得了那雷电的轰击,只怕立刻就要化作灰灰,连渣也剩不下。

三人都是有道的修士,却连这允水龙王一抓都挡不过!

三人方才知道刚刚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太古以来就存在的老妖神,以为这些年妖神一直避让人道修士,是因为人道道法昌盛,繁衍遍布四海,妖道已然衰弱,方才不敢和人道冲突。现在发现,妖道强者实在是可怕,妖族避让人道,却不是修为不济。

接手不到一刹那,三人便被逼入绝境!

“着打!”

好在乘着龙王因对那云气的时机,紫霄宫的那个清玄老道瞧出了一丝空隙,不声不响将手上的一对阴阳环祭起,猛然掷出,照着龙王的额头砸去。

龙王正要加把劲将那云气抓破,却见一对斗大的铁环飞来,眉头就是一皱。他倒不是怕了这阴阳环,他的本身修炼了千万年,早就如铜浇铁铸一般,没有丝毫破绽。只是之对阴阳环来势又猛又急,若是挨上了,虽然无碍,却也要起一个包,到时候也不好看。

想到此,龙王把头一摇,躲过那阴阳环去,刚刚准备加劲,却见数十点光团飞来,细看去,却是一些个飞剑、笏板、竹板、渔鼓、缘瓢、符纸……无数奇形怪状的法宝劈头盖脸地打来。

原来却是那些原本坐在下面的道士见到自己的长辈吃亏,都上来帮架来了,数十个道士一起出手,威势倒是很大,五颜六色,风雷滚滚,甚是骇人。

“吼!”

龙王一见,张开嘴来,就是一声大吼。这一声吼,就如同旱地一声炸雷,天地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军阵中上千个士兵顿时两耳流出血线来,却是被震破了耳膜。那些个法宝,没有一样能够近身的,都被震作了碎片,掉落地下,那些飞上来的道士正对着龙王的大口,顿时好似落叶被风儿卷着,倒飞回去,滚在地上,生死不知。

龙王这一声吼,就连隔了许远的许罗,也觉得身子一晃,神识竟是一阵朦胧,整个魂体居然有散开的趋势,心中大惊,连忙摇身化出天鬼外相,运起吞天式,强行将飞散开的魂体吸住,慢慢地纳回体内。

“好险!这个龙王实在不善,单单一声巨吼的余威,便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许罗收拢了魂体,犹自心中后怕,他原本是阴魂之身,那龙王行云布雨,风雷同行,至阳至刚,最善克制阴邪之物,他算是撞到了对头门上。好在他还有天鬼化形术这门邪道功夫,形成的天鬼外相算是半个实体,可以用来凝聚本身魂体,否则便要受这无妄之灾,死得不明不白了。

许罗再定睛看时,却见场中生出变化,三人居然已经逃出了龙爪之下,往南面遁去,仓皇至极。原来方才,许罗虽然感觉过了许久,其实只有眨眼的功夫罢了。

那龙王一声巨吼,将数十个道士都震飞,却也一时气弱。天行道人瞅准时机,运起雌雄双剑,轰开电网,三人趁机冲了出来。

没等三人喘口气,云中忽然又斜伸出一只巨爪来,迎着三人当头抓去。

三人方才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知道厉害,哪里还敢硬闯,身子一折,又向旁边纵去。龙王冷笑一声,那只巨爪竟然加快数倍,当头向三人罩去!

饶是三人有着山崩地裂也不动心的修为,面对生死局面,仍然是吓得魂飞魄散。方才天行道人的雌雄宝剑和龙爪硬碰一记,早受了重创,灵气失了大半。清玄老道的双环扔出去还没有收回来,那青乌散人的一葫芦鲲鹏云气更是被抓散了。一个照面,三人的法宝都失了效力。

三个人失了凭仗,顿时山穷水尽,一时间却是等死之局!

“哎!”

一声轻叹传来,却见三人面前,忽地,一个黑黝黝的丈余大木鱼斜飞出来,挡住巨爪。龙王的巨爪抓在上面,发出一声吱吱的声音,居然没能抓破。反倒让那木鱼上生出的一股巨力震退数丈远,松开一条间隙,三人见状,运起身法,遁出百余丈,脱开了龙王的抓拿。

三人脱险,顿时长舒一口气,险死还生,就连修道人的心性修为,也要感到一阵动荡。好在他们都是有道德的修士,一感到内心面对着荣辱生死不能平静对待,都暗道罪过,收心敛性,压服惊恐,暗防种下心魔。

“罪过,原本我以为自己在山中,早修炼得纤尘不染,波澜不惊,原来面对生死,还有彷徨,心性不坚,难怪始终采不到那大药一斤!”

天行在太极观后山修炼多年,自觉天下也都去得,未想到刚出山就遇见了个允水龙王,吃了大亏。方才他首先轻视龙王,犯下了轻狂的罪果,后来生死之际心旌动摇,又没有过了生死观,方才知道自己修为未到家,不觉唏嘘不已。

修炼本是逆天而行,修炼之人,当荣辱不惊,生死不畏,否则,何以敢抗拒天道之威?故此天行三人,一感到自己动了畏惧心,便知道自己修心的功课未到家,立马默念心经,降服心魔。其实生死之际,也是修炼的一种,一旦看破荣辱、生死、人我,磨砺了心性,那些修炼,都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三人历经这一劫难,倒也有所收获。

“清心木鱼?”

龙王眼中神光一闪,斜看去,却见虚空中走来一个老瘦和尚,满脸菜色,眼中也没有什么神光,和平常的行脚和尚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个和尚踏空而行,如履平地,他当然不会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你是空灵寺一脉的传人?”龙王思索道:“空灵寺上一代是须眉禅师,你是他的弟子?”

智胜和尚走上前,施以晚辈之礼,道:“衲子智胜,龙王安好。”

龙王侧过头去不受这一礼,道:“你们空灵寺一脉一向舍利传承,师父便是师兄,当年田刚与我同辈相称,我与你师傅须眉也是平辈相交,你我也当以同辈相称,你的晚辈之礼我却受不得。”

智胜和尚微微一笑,道:“龙王说得有理。”

龙王却不许多应承,直接道:“你可是来做说客的?”

智胜道:“龙王目光如炬,衲子正欲与龙王讨这个人情。”

龙王冷声道:“你空灵寺自来就喜欢搅这些稀泥,当年须眉也问我讨人情,我许了他,可惜百年不到,李家又来欺压我水族。你们空灵寺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吧?李氏一门从来寡薄,劝来劝去,他却忘恩负义,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不如我杀光这些人,天下便清净了。”

智胜和尚叹道:“龙王这一发水,可怜这十数万士兵否?可怜一城数十万人命否?”

龙王冷哼道:“每年我水族也死许多在人道手上,我却和谁说理?发水原本就是要淹人的。天灾人祸,天灾人祸,要怪,他们也只能怪李家无道,不敬天地,不悯生灵,引来这番灾祸。”

智胜和尚摇头叹道:“龙王怒气难消,智胜愿受溺身之苦,为众生挡这番灾祸。”

龙王两只巨眼死死盯住智胜和尚,智胜和尚坦然以对,龙王看了半晌,方才道:“我有六位水神,你智胜就算修为再高,也抵挡不过吧?你真个为了李家舍了性命?”

智胜低头不语。

半晌,龙王长叹一声,道:“我此次出兵,势必要讨一个公道回去,否则水族都将不服。既然你愿意为这几十万人挡这一场水灾,那便请入阵!”

说罢,龙王身子一摆,还化为帝王模样,将手一伸,手上顿时出现一团漆黑如墨的水球,如水银般翻滚。

“城中连军带民,共计六十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三口,大师可愿一一为他们替过?”龙王面无表情,问道。

智胜和尚微笑不语,将袈裟脱下来,放在一旁,又将木鱼放下,赤身裸体向那龙王走去,每走一步,便小一分,走到龙王面前时,整个人便只有蚂蚁般大小。

龙王一摆手,那玄水在手心化作一汪大洋,疾风呼啸,大浪滔天,却是和一般大海无二。智胜伸脚踏入那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