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之外,谈墨、瑶三娘、许罗、罗蹇驮站在前面,袖儿站在谈墨身旁,帮他提着酒壶。两头狼妖则老老实实地站在许罗身后。
看了一阵,望见韦冬来在道士手下招架无力,谈墨笑道:“大和尚力尽矣。”
又望向远处的刑台之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将背后的靖匪长剑解下来,递给许罗,道:“我与三娘去会会那东阳府的高手,道兄且为我压阵。”
许罗望着谈墨,却没有伸手去接剑,道:“道兄此是何意?”靖匪剑乃是人道重器,虽然这些日子与谈墨相处甚欢,但到底不曾深交,谈墨就这般将这样的宝物交给自己,却是没有道理。
谈墨却是一笑,并不多说,只道:“只等那李珣放出侯印来镇压我等,道兄便放出宝剑,将它刺下来,如此,便是大功。”
许罗了然,这谈墨却是要将东阳侯印引出来,让自己躲在后面突施暗算。明白了此中关键,许罗便接过剑来,道:“定然不负道兄所托。”
说罢,许罗伸手将宝剑接过来,入手很沉,剑鞘上花纹十分简介,却用黄金掐丝镶嵌,嵌着的宝石并不多,却颗颗温润纯净,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只是这剑贵则贵,许罗入手之时却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不由有些奇怪。若知但凡用过的刀剑,只要是沾过血,定然会有血腥煞气,大将用过的,更会沾染主人本身气息,脱离凡品。靖匪剑当年杀人千万,陈末帝也死在这柄神剑上面,又是童将军的佩剑,之后更是镇国多年,却丝毫没有一丝气息,却是奇怪。
只是许罗也不好问起,只是将疑惑埋在心中。
谈墨见许罗拿了宝剑,笑道:“如此,便烦劳道兄了。”
言罢,走出两步,身子晃荡之间,便走出十数丈,瑶三娘衣裾迎风,怀抱瑶琴也跟在后面。
“青衣狂剑!”
天悯道士见了剑光,哪里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不敢硬拼,身子一晃,手上拂尘一抖,绷得笔直,如无数钢针,猛地刺在剑光之上。
只听得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场中尘丝乱飞,剑气四溅,片刻方才平息下来。天悯道士身影飞掠而出,一身上好料子的青色道袍碎成了破布片,银丝拂尘也被斩得参差不齐,却是十分狼狈。
谈墨逼退了道士,笑道:“道长拂尘耍得好。”挥手又是一道剑光,向着道士的胸口刺去。
谈墨号称“青衣狂剑”,自然是用剑的高手,他这一门剑法,也是从外丹之道中来。
这剑法讲求采集五行金气融入体内,滋养肺脉,茁壮肺气,化而为剑。尤其是谈墨炼有一颗剑丸,乃是本身肺金之气化成,平时温养在肺脉之中,以本身的精气喂养。每日月出之时,定然吞吐出来,以月华金精之力淬炼,如此数十载,方才将这飞剑练得灵活锐利,杀人无形。
这炼气为剑的飞剑之术,乃是上古剑仙的手段,练到最高处,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就如许罗手下两头狼妖手上的《太白剑术篇》上所载的,便和谈墨的手段相似。只不过谈墨炼月华金精为剑,太白剑术篇中说的剑术却是采西方太白金星之气入体,滋养剑气。金星之气虽然比不得月华太阴之力浩大,但精纯锐利之处尤甚之,两头狼妖若是练成,便是通天的手段。
虽然现在谈墨没有将剑丸吐出来,但他练剑已久,浑身气机交感金气,就算是撮指成剑,使出的剑气也是十分凌厉。老道士虽然修道日久,但一来他资质一般,二来也未得到太极观的精髓,刚一交手,居然便吃了亏。
谈墨平常虽然一派闲适,但练剑之人都练一口锐利杀伐之气,哪里有什么心慈手软的?见到老道士被逼退,怎肯放过?他嘴上虽然笑得客气,但心中早是生出歹心,要将这个老道士留在这里,免得等会混战的时候他再来浑水摸鱼,又是一桩麻烦。
老道士见那剑光杀来,便知道谈墨生了杀心,他的修为本来不及谈墨,方才又吃了亏失了气势,怎还敢应战,慌忙挥手收起铁快板,挡在面前,边道:“谈墨,我乃是太极观的道士,你怎敢伤我?”
谈墨剑势不停,口中却笑道:“道长说笑了,谈墨只是与道长切磋一番,怎敢真个伤了道长?便是打斗之中着实难免有些损伤,你我都是修道的人,却不该怕这怕那,失了本心!”
老道士怎听不出谈墨的意思,谈墨的意图其实却在最后一句“却不该怕这怕那,失了本心”,前边的话听来虽然光鲜,但老道士乃是人精,怎能真个相信?
只是老道士心中虽恨,却也有自知,挡了两下发现挡不住,连忙向着山上便走,连法宝也不要了,只管逃命去。
他那铁快板积聚山岳和镇星之气,被炼了上百年,倒也是件好宝贝,谈墨剑气锐利无比,却被挡住,一时间也破不开,居然让那道士逃出命去。只是失了老道士的主持,快板却没有主灵,斗了一阵,谈墨伸手一抓,便将它抓在手中,挣扎两下,被镇压下去。
“啊!”
这边激斗过了,那边四个和尚中间却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谈墨敌住了老道士,那边韦氏兄弟四个正好围攻班图。班图虽然修为高深,僵尸竹棍也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四个和尚也是不要命的人,终于露出空当,让韦春来瞧见,朴刀一挥,卸下一条胳膊来,算是报了断臂的仇。
却说天悯道士逃到山上,将山下情形一说,李珣听了,想到班图还在山下,连忙对身边的人道:“何人去救?”
老道士新败早已丧胆,场中便只剩下天吴仙子和一个灰衣的剑士。
天吴仙子自不是谈墨对手,众人便将目光看向灰衣剑士。
这个灰衣剑士却不是一般的人,和谈墨还有些渊源,他乃是刘必文的亲子,唤作刘百岁,与谈墨乃是师兄弟的名分。
刘必文少年出家,一心炼丹,后来丹道不成又去求学,一直不曾成家。等到丹道大成,方才想起自己无后,乃是不孝之事,便在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娶了一房妻室,故此这刘百岁乃是刘必文晚年得到的一个儿子。
刘百岁自小倔强,心智坚忍,天资又好,刘必文晚年得子,愈加珍爱。只可惜这个刘百岁却和他的性情不合,刘必文乃是外丹宗师,刘百岁自小却只肯学剑道,却不肯学外丹之术,甚至连儒学也不学。
刘必文本是外丹的传承,当然认为长生才是大道,他当年就是因为存命还是存术见解不同,与柳问三师兄弟反目成仇,可见他对长生的执着。为儿子取名也取了“百岁”二字,自然也是希望儿子能够得其外丹真传。但这刘百岁只肯学习剑术这样的小术,却不习外丹长生大道,自然让他十分不喜。
随着刘百岁日益长成,越发不肯屈从刘必文的安排,刘必文一气之下,便不将剑术传给刘百岁,刘百岁于是破家而出,游历天下,学习剑术。这一出门,便是五六十年过去,中间未曾回去过一趟。
刘必文便是在刘百岁出走后,方才收了谈墨为徒,传授剑术丹道儒学,比之刘百岁只得了些剑术皮毛,谈墨反倒是得了刘必文完完整整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