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两头妖狼剑胎越发灵通,滴溜溜如一颗汞丹一般,吸收淬炼太白金气的速度越来越快,许罗抓取金气的速度也慢慢跟不上了。
但是两头妖狼的身体却也垮下去了,原本筋肉纠结的身子干瘪下去,两眼无神,眼屎鼻涕流了一脸,一身油亮的毛发也干枯晦涩,好似稻草一般。
想来也是,许罗十几日来一直以外力强行催动五脏产生五行元气,日夜涌上肺脉淬炼金气,等于是抽取五脏来淬炼一颗剑丸。何况还是十几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这样强行抽取元气,就似烧血一般,便是再强横的身子,也要被抽干掏空了。
许罗知道,要是再不停下来,不等剑胎结成,狼妖的性命就要完蛋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早在两头妖狼淬炼剑丸的时候,便搜寻了四处的山谷河流,找了许多滋补元气的事物。青山峡此地,山高水深,最是滋养奇物妖孽。许罗一搜,便搜到了许多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大补之物,如斤多重的人参、几百年的茯苓灵芝,磨盘大的老鳖,白鹿灵狐,老熊猛虎之类更是数不胜数,但凡发现没有成灵智的,许罗便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抓来,取了最为滋补的一部分,堆在一起。
等了两头妖狼从练功中醒来,许罗也不管药性不药性,虚不受补的许多,只管让他们吃了,然后以功法催动他们的肠胃骨髓,吸收炼化,造血生津。虽然两头妖狼吃得鼻血长流,但到底是妖物的肉身,命脉比人类要硬上许多,加上许罗功法霸道,不到三日便将亏损补了回来,虽然瘦了许多,却精神烁烁,倒显得精悍了。
两头妖狼肺脉中的剑丸已然初成,呼吸之中鼻孔中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道白色的虚影,如同剑芒一般,却是肺脉中的剑气随着呼吸在吞吐。
“你二人剑丸已然初成,原本若是按照经书中所说,却要每日锤炼,日夜吞吐,数十年苦功便能初成,然后再修身养性,保存性命,数百年后,或大道可期。循序渐进,这乃是天道正理,任谁也绕不过。但是天道玄妙,你二人却有另外的机缘,合该有一条捷径。”许罗见两头调养好了,便叫过二人,说道。
两头妖狼连忙上前跪拜道:“多谢师父成全。”
许罗点点头,道:“等会辰时的时候,有一个百余年方才有一次的天象,唤作‘金星凌日’,却是太白侵入太阳,太阳真火淬炼太白金气之时,此刻的太白金气沾染太阳真火,至阳至刚。到时候我要点破你们丹田中的妖丹,将数十年累积的月华金精放出来,与凌日的太白金气相调和,水火相剂,借助天地烘炉淬炼,化为纯粹金气,可直接入剑丸。月华金精虽然也是金气,但其中却含有至阴至寒的太阴真水之气,一旦出来,不受控制,肺脉中便是冰冻酷寒,瞬间化为寒冰,十分难忍。你们且按平常练功的姿势坐好,压制肾水,运心脉火力护住肺脉,以肝木之气助之,方能不受侵害。”
许罗原来是个读书人,所为的,无非是登堂拜相,除了诸子之外,百家自然也是要读的,故此对天文也颇有了解,根据这些天太白的走向,推出了金星凌日的时辰,也不算难。只是他这个法子凶险得很,那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一为至阳,一为极阴,都不是好驾驭的,一个不小心,不是冻成冰块便是烧做灰烬。况且那妖丹乃是妖类根本,若是点破后而没有炼成剑丸,两头妖狼的修为便是废了。妖狼听闻许罗的话,皆骇然,却吃许罗的威严,不敢反对,只好坐下来。
许罗倒不是有心要害两个便宜的徒弟,实在是他打算要去北邙山鬼府,不得已而为之。
北邙山乃是天下鬼宗,什么样的鬼物都有,厉鬼之类又是出名的凶残暴虐,无法无天,也不讲世俗的道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有恶斗。许罗虽然修为也算不错,却到底孤身一个,两个妖狼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到时候碰上那么些鬼王,却是给人送补药血食的。所以许罗特意在这青山峡停留了一个来月,便是要在短时间内将两个妖狼的修为提高,也好有些自保之力。
不多时,东方渐白,一轮红日慢慢升出云海,光华万丈。在这红日之中,却有一点金星闪闪发光,十分耀眼。慢慢的,那红日越来越亮,却是太阳真火显出了威能,将一晚的寒气都驱散了。
许罗见那太阳真火驱散夜寒,金气之中也已充斥真火纯阳之力,知道时机已到,便伸出两只手,朝着妖狼的丹田猛地一按。
只听得两声微不考察的咔嚓之声,好似碎了两颗鸡蛋一般,却是妖狼千锤百炼的两颗妖丹被许罗掌力震碎了。
许罗两手分别按住两头妖狼的腹部,手上力道如同磁石一般,牢牢吸着妖狼的妖丹碎裂而成的月华金精之气,不使四散冲入其他窍穴,同时放出一小股,从任脉沿着诸穴上升,冲入肺脉之中。
妖狼只觉得腹中一股剧痛传来,然后便是一股足以冻彻魂魄的寒气,夹杂着锋锐如刀的滚滚而上,直向肺脉涌来,所到之处,诸穴冻闭,竟是一下子便没有丝毫知觉。
狼妖大骇。
“还不运动心火,想要冻死不成?”许罗沉声喝道。
两个妖狼顿时惊醒,连忙按照许罗的吩咐,压制肾脉,鼓动心肝二脉之气涌入肺经。顿时心火奔涌,冲入肺脉之中,护住几个要穴,不使寒气冻住这些窍穴,以保持肺脉的活动。同时忍受酷寒,调动肺脉中的剑丸,滴溜溜乱转,一丝丝将那些在肺脉中奔走的,带着寒气的金精之气吸入剑胎之中。
只是那妖狼数十年哮月,吸收的月华金精之力何其庞大?不到片刻,那些寒气沿着肺脉四处奔走,就冻住了大半肺叶,两个妖狼只觉得肺叶中都是冰渣子一般,几乎不能呼吸。好在他们牢记许罗的吩咐,心火死死守住几个要紧的窍穴,方才还能催动剑丸吸收那月华金精之气。
许罗一看时机差不多,那太阳也正好将太白星纳入了正中,太白星上的金气被真火淬炼得如同铜汁一般,却正好合用。连忙散出神识,在虚空中四处捉拿,将一丝丝夹着真火的金气引入妖狼的鼻息之中,让其吞下去中和肺中寒气。
迷迷糊糊中,两头妖狼只觉得原本麻木的肺叶中忽地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好似云收雪霁一般。初来时,还感觉麻麻的,片刻却觉得舒爽至极,顿时肺脉中恢复了一些知觉。
“休得懈怠,引真火淬炼剑丸,炼去寒气。”
许罗的声音适时地传过来,两头妖狼慌忙调动几乎冻僵的肺经诸穴,鼓荡剑丸,剑丸滴溜溜乱转,将那夹杂着太阳真火的太白金气纳入其中。
阴阳相交,水火既济,一下子剑丸擦擦乱响,好似琉璃破碎一般,其上各色彩光萦绕逸泄出来,裹在金气中,随着妖狼的呼吸,被呼出体外去。
这些却都是那吸取的太白金气中掺杂的各色天地灵气罡煞,被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淬炼,散发出来,被排出去。一下子,那原本鸡蛋大小的剑丸,被这真水真火一冲,裹着各色杂质散出去大半,剩下了一小团指甲大小的纯白圆团。
虽然金气也随着杂质排出去大半,但剩下的这一点金气,却是最为精纯,没有丝毫其他杂色星光罡煞,当成剑胎,方才合用。
“吐出剑丸!”许罗喝道。
狼妖闻言,连忙猛地一呼气,一道白光从鼻孔中冲出来,向着金星飞去。这金气原本就是金星出来的,金星对其自有一股吸纳之力,狼妖连忙收摄心神,以神识牢牢将其控制住,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
那剑胎本是极纯的太白金精,对游离的金精之气吸力极大。这一转,那虚空中游离的无数掺杂着太阳真火的金精之气如同赤子望父母一般,朝着剑丸涌来,顷刻被吸纳进去。不过妖狼却只让其在外面裹着核心旋转游动,不让其冲入核心那一点太白气中,免得污秽了剑胎,前面淬炼的功夫再作废了。
不消片刻,剑丸便如一颗鹅卵大小,火光灼灼,犹如铜汁。
许罗见那太阳真火已经入了剑胎,忙将手上吸附月华金精的力道减弱,让那真水从肺脉涌出,由那妖狼主导,从口鼻中冲去,投到剑胎之上。
却见那月华金精之气涌上剑胎,与那太阳真火缠在一起,顿时好似烧红的铁水中倒入一盆冰水,刺啦之声不绝于耳。那剑胎之上,白汽蒸腾上来,如同浓雾,各色氤氲之气随着那白汽散入周围虚空之中。
这天地自然结成的烘炉,到底比那人身五行炉要霸道千万倍。原本两个妖狼炼化无数时日的苦功,在许罗巧借天地之力的作用下,居然不到片刻便完成。
那剑胎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不断吸纳周围灼热的太白金精之气,同时妖狼破碎的妖丹中的月华金精之力也不断涌出,中和火力,水火相交生出巨力,宛若一双大手狠狠搓揉,将其中的杂质一点点揉出来。
金星凌日原本便只有一刻多的时间,虽然那太阳真火猛烈无比,但是这片刻的时间究竟比不得妖狼数十年吸取的月华金精庞大,只是炼化了一半,那金星却隐隐便要脱出太阳了。
“也是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这修行之事,虽可取巧,却也要自己磨砺。”
许罗见那天象便要结束,将手上力道一松,顿时破碎的妖丹滚滚而出,好似一条白龙般涌入剑胎之中,许罗双手拨动,那海碗大小的剑胎猛然转动,速度何止快了十倍。顿时四周围的太白金精之气浩荡而来,猛然涌入两颗剑胎,水火交战,竟发出风雷呼啸之声,白汽滚滚,中间氤氲之气在虚空中散出七彩光,好似彩虹一般。
不多时,金星脱出日盘,金气之中真火之力消退,许罗方才松开手,白雾散尽,空中两枚剑胎变成鸡卵大小,圆润可爱,转动之中不时射出一道道利芒,散发着一股内蕴的冰寒之气。
虽然最后时刻,许罗亲自动手,搅动剑丸将周身百里之内虚空中的含着太阳真火的金精之气都纳入剑丸中中和那月华太阴之力,但到底时间太短,怎能炼化那妖狼数十年的阴寒太阴之气?许罗也只有先借烘炉煅去其余渣滓,再以真火之力调和一下,让其不是那么的酷寒,使两个妖狼好能驾驭。若要根除,须得花费时日细细打磨,日夜琢炼。
“你二人纳入这颗剑胎入肺脉,以心火压制,方能无害。”许罗对两个妖狼道,“虽然心火肝木要耗元气,但好在不需很久,这几日秋高气爽,月余都没有阴雨,你二人每日辰时对着朝霞吐丹半个时辰,可以借助太阳真火之力,慢慢将太阴之力锻去,便能成功。这附近山河锦绣,乃是生发之地,许多野物灵草,我为你二人摘来采补,也不怕心火烧得元气枯竭。这剑胎我助你们炼成,有利也有弊,虽然耗时甚短,但终究因为不是自己练就,使将起来并不灵动,故此你二人这些日子须得好好琢磨,与自己融为一体,方能自如。”
许罗这话,面面都为两个妖狼考虑到了,不可谓不用心。妖狼闻言,便知道这个师父虽然平日里不给二人什么好颜色,心思却是真的,愈加感激。
两头妖狼一张嘴,将那剑胎吞入肺脉之中,剑丸一入体,瞬间化作一股雪白金精之气,流入肺脉之中,盘踞诸穴。狼妖顿时感到一股阴冷之气涌出,好似要将肺脉冻成冰渣,连忙鼓动火气入肺脉,去压制消磨那寒气,半晌方才稍稍好转。
为什么不去吸纳现成的太阳真火,反倒耗费本身元气用心火压制?这里却是有个说法。
原来那太阳真火最是阳刚酷热,寻常人物,没有神通的,不能驾驭。到那正午时候,许罗这样阴气浓厚的鬼物也要被它所制,不能硬抗。虽然妖狼并不似许罗阴晦,但终究是初初得道,怎敢将那炽热的太阳真火引入体内?唯有辰时的太阳,刚刚升起,生机勃勃,加上真火不烈,方可稍稍采集用来练功,但是也只能采集半个时辰,过了之后,火气愈烈,便要收手,不然便是真火焚身之祸。
故此两头妖狼其余时候只能以心火之力来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