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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生桑一梦 (1)

这一天是王掌门亲自送舒彻下山去的,王羽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愧对舒彻,正如他一厢情愿地想把王如令许配给舒彻。他也不想想,舒彻和他的女儿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凭什么就认为这两个人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强迫症。反过来,总是按照别人的想法活着,这是一种奴性。

舒彻觉得他这一次做了一件十分正确的事情,能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步伐轻快了,呼吸畅快了,眼睛也明快了,浑身都痛快了……什么都快了,连活着的感觉都明显比平常快——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一个词是叫“快活”。

舒彻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在歌声荡漾的小路旁,某一棵大树上高高挂着一道白色身影。舒彻驻足,抬头望过去,是王如令。

“王姑娘……”

王姑娘一点也不觉得站在树上跟人说话不礼貌,她说:“就这么走了,怎么不在山上多住几日?”汉人的“假客气”无异于此:送礼的时候,收礼的人要推辞,送礼的人要坚持;作客的时候,客人要表示打扰了,主人要表示不打扰,客人走的时候,主人要挽留,客人要婉拒……就连真性情的王如令都不能免俗。

舒彻这一回倒是挺直接,他说:“王姑娘和龙少侠终成眷属,等你们大婚之日舒某定会再来喝一杯喜酒,眼下我要老在王姑娘面前出现,一则碍眼,二则尴尬;另外,也是有一些人间琐事有待处理……”

王如令当然不是要留他在绮云峰多住几天,她是来向舒彻道谢的,是要感谢他的成全,只是这个谢字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龙北兆从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他笑嘻嘻地看着舒彻,料想全世界最理所当然的化敌为友莫过于此,早几天舒彻还是他的情敌,转眼不再是情敌,龙北兆的仇视心理就全都烟消云散,现在又极愿意同他交个朋友。他说:“舒彻兄,有机会我还想同你走两手棋。”

“来日方长,有机会的……”

“那么,后会有期了……”

舒彻走远了,而王如令的那一个“谢”字,始终没有说出口,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感谢又何必非得在嘴上说出来呢。

之后的一个月里,名剑王宗开始筹办王如令和龙北兆的婚事,掌门王羽终于拾回了他的兴趣爱好,一有时间就把龙北兆召唤过去陪他下棋。

随着韩红叶第一个改口称龙北兆为姑爷,龙北兆索性也改口称王掌门为岳父大人了……

韩红叶不止一次向龙北兆问起,招亲当日他和王掌门是说了些什么奇奇怪股的话,龙北兆只用一句话回答她:天机不可泄露……

前段时日淫雨霏霏,一放晴王如令就硬拽着他到后山去练功,从前王如令教他武功那只是一个爱教不教,一个爱学不学,现在不一样,现在龙北兆成了王家人,王如令就像她爹严格要求自己一样严格要求龙北兆。王如令说他基本功不扎实,要从头苦练,龙北兆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想不到“苦练”这两个字的重音其实是在“苦”字上边,苦到什么程度呢,每天练功要练满五个时辰。不止这样,还有另外一个内容,就是他每天都要喝一大碗汤药,那汤药奇苦无比,龙北兆一万个不愿意喝,却拗不过王如令,王如令说那汤药是大补之物,用的药材都极为名贵,对他练的内功很有帮助。龙北兆有时候把药偷偷倒掉,也有时候想些刁钻的办法偷懒不练功,被王如令发现一次,王如令既不怒也不愁,只是一整天没和他说话——这招实在厉害,龙北兆将其称之为“必杀技”,第二天他全力道歉告饶才算和解……

龙北兆在这双重痛苦的煎熬中一天天走过来,只在陪王掌门下棋的时候才落得自在,他发现这段时间和岳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和王如令的角口却一天比一天多。龙北兆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怕老婆的人,何况王如令和他还没成亲,还算不得老婆。这一天,他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他决定向王如令摊牌,表明立场。

这一天龙北兆居然比王如令还早起,穿戴完毕,然后就走到王如令房前,敲门。

“谁呀!”王如令就如同千万个被惊扰了美梦的人一样,语气中透着怨怒。

“王如令,亲爱的王如令,起床了,起床了!”

房门打开了,王如令托腮坐在床上,她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半衣,胸前轮廓十分诱人,腿上只盖着一件单薄的碧丝毯,两腿修长,轮廓更诱人……可谁又知道她现在斜视龙北兆的两眼里透出一股怎样的杀气,她指着窗外,愤愤地说:“这是几更天?天还没亮,你叫我起床?”

绮云峰毕竟不是龙居山,龙北兆怕招惹闲话,不等她穿好衣服不敢走进去,站在门外,说:“反正你也醒了不是吗,快起来,穿衣服,今天还有特殊训练,你看我这兴奋,所以才起得早了那么一点点。”

“啊……真是讨人厌!”王如令挪到床沿,皱着眉头,神神秘秘地盯着他,说,“今天的太阳还没出来,估计也是要打西边出来——你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练功?还兴奋?说!有什么阴谋?”

“瞧你说得多难听,你可是我未来的夫人,我对你能有什么阴谋?”龙北兆说着说着,眼睛有点不受控制,彻底被王如令柔美的身体征服了,王如令看见他这双痴痴的眼睛,忍不住笑出来,又微微怒斥道:“好啊,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了。”

龙北兆狡辩:“奇了怪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你又怎么知道的。再说了,我想的那些都是此情此景下的人之常情,什么龌龊,多难听啊。”

王如令仰着头,故意装出一副妩媚的姿态,可她平日没练过,只装得破绽百出,纵是破绽百出,也引得龙北兆心神荡漾。她冲龙北兆勾一勾手指,“过来。”

龙北兆左右看过,好,没人,然后他做贼似的溜进去,还不忘把门关紧。正要搂住王如令,却不知王如令早就算计好了,一个擒拿反将龙北兆两手捉住,脚尖在他臀上着力一点,我们无辜的龙北兆就只得顺势倒在她的卧榻上,他赶紧告饶,王如令哪肯饶他,两只手依旧是按住他,还把脚尖伸到他腋下呵他痒。

龙北兆耐受不住,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夫人饶命!”

王如令说:“你看你,练了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三两下就被我制服了。”

“这不能算,你这是偷袭暗算,另外加上美人计和色诱,敢不敢放开我,我们再来比划。”

“好,这次看你又找什么借口。”

外面还只是微亮,等王如令放开他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龙北兆好生失望,却又惊奇,刚才她明明两只手按着他,却不知这衣服是怎么穿好的。

龙北兆自由之后,退后两步,两眼紧盯着王如令,王如令却还是斜卧在床上,一手托腮,脸上神情是宁静安详当中透着一股笑意。

未婚夫妻之间的过招当然不可能杀气腾腾,龙北兆的眼珠子在房间里转一圈,衣柜,屏风,梳妆台,两尺多高的短桌,小摆件……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物件,他想还是先说句什么话吸引王如令的注意,他说:“要是我抱住你了,就算我赢哈……”

王如令说:“好啊,你要是抱不到我,就算乌龟……”

龙北兆在她说话之际猝然出手,一把抓住床单,向后用力拉扯,王如令随着床单腾空而起,龙北兆微微一笑,甩起床单向她卷过去,说起龙北兆在绮云峰上的修炼自然不是白费的,他手上的功夫娴熟了不少,那床单就如渔网一般向她罩过去,王如令脚尖在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向一旁飘开,她稳稳坐在屏风上,向着龙北兆摇头微笑。

龙北兆索性把那床单当成长鞭使,再挥出去,这次真卷住了王如令的两只脚,他邪恶地笑着说:“看你往哪跑。”龙北兆顺藤摸瓜一般捉住王如令两只脚,王如令坐下的屏风受不住力,迎面向他倒过来,龙北兆唯恐摔疼了她,急忙放手,就在他放手的时候,王如令却邪恶地笑着,一抬足,一伸手,又把龙北兆按倒在桌上。

“哈哈,小乌龟,四脚朝天了吧。”

龙北兆又不服气地说:“这不算,这不算,刚才我是怕屏风砸到你才手下留情的,谁知道你这么歹毒。”

“就知道你又要找借口,说我歹毒,啊?我就歹毒一回给你看看。”

韩红叶住的房间就在那隔壁,她刚才听见了屏风倒地的响动,急忙起床到王如令房间外面倾听动静,听见房间里王如令带着笑意地低声说话,她说:“在无岩镇上,你还对韩姐姐用刑了是吧,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经常挂在嘴边说,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

韩红叶莞尔一笑,想起了当日在无岩镇上,龙北兆对她使一些小伎俩,所谓“用刑”也就是挠脚丫子,脚底板。而后,很快听见屋子里传出来一阵阵龙北兆的欢笑声,不用想,一定是王如令在对他“用刑”了。

“饶命啊,夫人饶命!”

王如令得意地威胁:“谁是你夫人,要饶命也行,叫两声姐姐听听,叫得甜呢,就放过你了。”

龙北兆说:“我又不是小娟,还要叫你王姐姐了……”

当龙北兆想起“小娟”的时候,他的头突然疼痛起来,这疼痛很快升级为剧烈状,就如同被千千万万只虫子叮咬一般……可谓钻心刺骨。

“啊!”

王如令连忙放开他,只见他满头黄豆大小的汗珠子涔涔而下,他抱着头,咬着牙,鼻血像涌泉一般地从鼻孔里流出来……

“这是怎么了?”王如令束手无策地抱着他,取出手帕给他擦拭,又伸出两根手指在他太阳穴上慢慢推揉。

过一段时间,龙北兆的头痛逐渐缓解过来,鼻血也止住了,王如令早早端来一张椅子,扶他坐下,看着被他鼻血染红的王如令的衣袖,他握住她的手,说:“真对不起,把你这样漂亮一件衣服给弄脏了……”

王如令别过头,龙北兆却早早发现了她眼角的泪光……

“我没事……别这样,刚才只是……可能是补药吃多了,有点上火,休息几天就好了。”

王如令转过头,说:“嗯,都是我不好,让你吃那些没用的药,你要是觉得那药味道苦,以后我们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