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一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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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首破残局 (2)

我的想法是,要是不信还去一试,这个从逻辑上说本身就很矛盾。但是本身闯荡江湖就是很闲得无聊的一件事情,听他吹几句牛皮也好。

我问他:“从我的面相可看出什么眉目?”

“公子面相祥和,但是印堂发黑,近日可能有一大劫,要……”

“等等,”我打断他的废话,“什么印堂发黑,将遭大劫,要怎么样化解之类就算了,我只问你,你能看出来我今年多大岁数了。”

算命者手指掐了掐,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掐手指无非就是三岁小孩子算个位加减法才用,难不成这些算命的还真有什么高深的心算口诀不成?

“敢问公子生肖属何?”

我懂了,原来算命这种事情我也可以做得来,不用从事三十多年,再怎么给人看相也不会让误差超过十二岁吧。

于是我扭头就走。

那算命的走过来拦住我,说:“公子留步,如果不错,公子可是属猪的?”

这就是我头痛的地方了,如果我真是属猪的话,那么我今年就刚好是二十岁了,如果不是属猪的,那就被他当猪耍了。

问题就出在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本命年是什么。

“算命先生,算命呢就不必了,倒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此人年约十八九岁,身长约五尺四寸,单眼皮,头发带自然卷,鼻梁稍高,乳名是叫做肖溅。”

这个乳名很像乳名。

算命先生笑道:“我每天蹲坐于此,经过的人没有九百也有一千,说不定还真有你要找的这个人,只是在下帮人排忧解难、逢凶化吉,自己也要养家糊口……”

我丢给他一锭银子。

继而出现的是他那恶心的笑容,“近十天来,这条街上都没有出现过公子所形容的人。”

我失望地摇摇头。

“他若是曾来过无岩镇,公子却可以向另外一个人打听。”

“谁?”

算命先生咳嗽几声,道:“可惜近年来长江一带连遭洪水灾荒,我们这些贫苦人家可谓是生活潦倒、苦不堪言……”

看明白了吧,又得要银子了,这些人还真知道该怎么赚钱,以后出手千万别太大方,别人总要以为你是钻石王老五。我运足真气,使之汇入右臂诸穴,猝然出手,使一招“飞龙探云”将刚才给他的银子夺了回来。而神机妙算的他完全没发觉——个人比较希望所学武功不要只用在这种地方。

于是我“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收了钱当然很开心,他指向巷尾:“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有一条桃源河,河畔有一棵老柳树,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碰见一个长者在柳树下摆残局。”

“多谢。”

“不过想要从他口中打听你要找的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怎讲?”

“如要问路,且破残局。”

小巷的尽头是另外一条小巷,之后的尽头有一道向上而行的狭窄石板路,石板路的两旁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路旁野花,而一棵桃树如风景画一般摆在一个相当恰当的位置,桃花正开得灿烂,时有蜜蜂穿行在枝叶间。再往前走有可见一条潺潺河流,不知所谓的桃源河与陶渊明有什么联系没有。河岸颇高,沿河向东行,有一凉亭,凉亭一侧可能就是算命人所指的老柳树。

而柳树之下的确有人在下棋。

是两位老者。

靠近去看,这两人似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其中一个头戴斗笠渔者打扮的老人似乎思考得极为吃力。

下棋强的人记忆力必然高出常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摆的几乎是一个无比简单的残局,如果红子不走漏棋的话黑子必然要输。搞不懂的就是戴斗笠的家伙把一局稳赢的棋拿在手里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走,他走了几手很臭的棋之后又把那棋子摆回来。

这里我要表明下立场,个人以为,悔棋是很没有品的事情,古人云: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假小人——后面这句话是我杜撰的,但是道理总是没错。

看他想得那么伤脑筋,我也很伤脑筋。

这个时代的人有一个理解的误区,总是认为人思考问题不是用脑袋,而是用心脏。所以就有成语叫“心想事成”,或者“成竹于胸”。而这位渔者似乎也正在用心脏思考棋局,看他一个劲地捂住胸口,仿佛心脏病就要发作了。

另一边是一个白须老者,身穿灰布长袍,看起来却也是道貌岸然,然而神情却是很凝重,总让人感觉两人是在赌棋,而且赌注下得很大。

半个时辰过去了,渔者打扮的老人心脏病尚未发作,于是摆摆手,起身离局。

白须老者失落地摇头。

我坐到对面,说:“晚辈想打听一个人……”。

他如同哑巴,只是摇手作答,然后用手指着棋局,示意让我下棋。

一把这样稳赢的棋拿在手里面可真是没什么多大意思,我捏起棋子——車二进四,将军!

他终于开口说话:“这样可不合规矩。”

真是好笑,我问:“难道象棋还有不能将军的规矩?”

“当然不是。”

“那现在我叫将,阁下应将吧。”

“这个残局的规矩是这样的,”他说,“红黑两方行第一手棋为单,第二手为双。第三手为单,第四手为双。以此类推:红子凡遇单数则不能走車、帅。遇双数则不能走马、兵……”

我笑了:“定这个规矩的人肯定是脑子进水了,黑子只要在双的一手将军,而红子不能挪帅,轻易便成绝杀。”

“且听我说完,黑子凡遇单数,则不能走炮,凡遇双数,则不能走士、卒。红子凡出十手必杀一子,每出十五手必将一手。黑子十手内必走一手卒,凡十五手内必走一手将,红子先行,君可任择一方。”

说完老者开始看我的表情,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渔夫怎么那么伤脑筋了。

这棋规不要太恶心人……

表面上红子占尽了棋面优势,但是他行棋的规则却是对红子很不利。黑方有十三颗棋子,如果红方能保持每十步必杀一子的话,那么红子要赢棋就必须在一百三十手之内。换言之,如果黑子一开始执意对棋,四十手之后便无棋可杀,也算是红方输。但如果我选黑子的话……

是很伤脑筋。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半时辰过去了……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白须老者仍然坐在棋桌的对面,我想,对于对手的尊重也莫过于此。

桃花香,夕阳将没。

“这的确是相当难的一局棋,”我说:“所幸的是在下已经有方法破阁下这个残局了。”

老者所闻也是无动于衷,仅是用手指着棋盘。

我执红子先行,第一手,单,兵九进一。

黑子第一手,单,马三进四。红子第二手,双,車二进四(将)。红子第二手,双,炮六退二。红子第二手,双,前炮平六。

各四十手之后,红方存有七子,黑方存有九子。

各五十五手之后,红方仅存五子,黑方尚存七子。

各六十五手之后,红方仅存一子,黑方尚存四子。

红子第六十六手,单,帅四进一……

我笑着说,“红方仅存一子,在六十七手的时候就因为不能走帅所以无棋可走,就是输棋。可惜的是,黑子也是六十六手,双!一个卒子和两个士都不能走,而你的将就只能和我的帅照面了,因此……因此根本就不需要走第六十七手……”

老者叹气说:“可我还有一个象可以走。”

“你走的最后一手将是在第四十二手,到六十七手刚好是十五手,你的规则当中不是说黑方凡十五手必走一手将……此刻阁下已经是无棋可走,这不就是‘欠行杀’。”

老者缓缓站起来,放声大笑,可能他的想法和我不太一样,通常我只在赢了棋的时候才能笑得这么灿烂,事实上,我赢了棋也不会笑得这么夸张。

老者说:“此局乃是一个前人所摆,十年前我已经将其破解,甚是开心。可惜在你之前的这十年来也未曾有人能破此局……知音难觅……”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棋手总是想走一手最好的棋,但没有谁能每一步都是走得最好,如果有一天能有一个棋手足够聪明,活的时间也足够长,他肯定能够写一本足够详细的棋谱,将象棋中的所有的最好的棋写进棋谱,而后人只要看着棋谱下棋就好,也不必伤脑筋。”

老者摇头,表示不赞同:“年轻人,没听过人常说的学无涯,思无涯?”

我也摇头,表示不赞同他的不赞同:“可是唯一矛盾的地方就是:如果这个人足够聪明,那肯定是不会穷一生的精力去做这样一件蠢事。况且人的一生转瞬即逝,不是学无涯,也不是思无涯。真正不能无涯的,是人的寿命。”

下棋明明很伤脑筋,可这个世界上就有老者和我这样的人喜欢伤脑筋。

人人都知道江湖险恶,可是就有我和我师弟这样的人,对这江湖生涯充满幻想,乐此不疲。

而西边,那最后的一缕阳光已经消散在林间,或者亭楼的屋檐下,还是细细的流水之中。

我觉得这个黄昏很不同寻常,似乎世间万物都变得昏暗,这是为什么。

“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没有听完他的不情之请是什么,因为脖子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黑。

一般在这个时候的这种状况,就表示毒已经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