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摩托车快速地驶进了公安局。范光明跳下车,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走进刑警队。相府路无名尸体案件刚刚了结,郊区又发生了拦路抢劫案,这几天他忙的一直在外边奔波。他摘下帽子,正要端茶杯喝水时,猛然看到里间的门虚掩着。那是司马原队长的办公室。于是,他推开门,果然见司马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材料,手中的烟蒂正冒着缕缕青烟。
“司马队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范光明热情地走上前。
“昨天夜里,你不在。”
“你知道吗?你刚刚走便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已经被抓到!”
“知道了。”司马原抛掉手中的烟蒂,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听说你坚持要对罗林提出公诉?”
“我认为基本上事实是清楚的!”
“不。”司马原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我听到了反映,又详细地看了有关的材料,觉得这样结案是轻率的,是不妥的!”
“为什么?”几天来的努力眼看着就要化为灰烬,范光明心里不免觉得老大的委屈,甚至于很有些不服气。
“第一,从罗林所供述的情况看,他原来也并不知道方祥的身上带着有一只玉手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带上催眠药去麻醉方祥,从而谋财害命呢?用药的可能性解释不通啊?第二,从发现尸体的地点看,市区、现场、方庄正好是连成了一线,这样似乎可以认为罗林是顺路抛尸。但是,若是仔细地推敲却又是一个不合情理之处。一般的凶手杀人后,应该是将尸体抛的离自己住址越远越偏僻的地方,或者,想法让你查不出什么痕迹才对。
罗林完全是有条件将尸体抛到别的地方的;第三,尸体的胃内有酒、果脯、牛肉干等等食品,而方祥的经济是很拮据的,不会买这些价格较贵的食品,即使罗林要麻醉方祥,也没有必要去买这些东西给他吃;第四,张平从尸体指甲缝里面找到的那些毛屑,经过检验,认为是从一种昂贵的地毯上抠掉的,这种地毯目前只有在高级的宾馆和大型的饭店里面才会有,而方祥怎么可能跑到那种地方或场合去呢?第五,也是这案件最重要的,罗林的口供中矛盾很多。”司马原打开卷宗,“就拿如何害死方祥说吧,他最初说是扼死方祥的,不一会儿又说是砸死方祥的,而且,地点一时说是在旅店里面,一时又说是在路上,后来洪图又问了他两次都模棱两可的,像叫人猜谜语,仍然是矛盾百出。你应当是记得尸体颈部有勒过痕迹的!”
“这又有什么矛盾的呢?”范光明仍然不服气,“罗林在作案的时候由于是处于激动的状态,一些细节问题可能记得不很清楚也说得过去。”
“可是他在后来的审讯中并不是很激动的,”司马原反驳道,“有些情况他说得很清楚。”
“可是,你知道人的情绪是复杂的,再说了,我们这里又不是药房!”
“药房!”司马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更加地严肃冷峻了,“公安局也应该跟象药房那样一丝不苟!他们拿错了药会药死人,如果我们轻率马虎照样也会置无辜的人于死地!”
司马原顿了一下,似乎感到自己说的这些话态度不够冷静,有些歉意地看了范光明一眼,掏出烟卷,递给范光明一支。放缓了声音和语气说道:“小李,你知道吗,从对罗林的审讯笔录上看,你的审讯方法也有些问题,严格地讲是在诱供!”
范光明默默地吸着烟。司马原的一番话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他仔细品味着司马原提出的一些问题,觉得是有那么点……自己是太急躁轻率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问司马原。
“只有从头开始再来了!我感觉到这个案子似乎并不那么简单。我问你,方老汉只是凭照片认尸体的吗?”
“是的。”范光明点点头。
“这很不够,这只是外表的特征。我已经让洪图到方庄让他们再从新辨认一下。走,现在再找罗林谈一次话仔细摸摸底。”
罗林带着戒备的神情再次走进审讯室。他局促地站在那里,很木然地望着两位公安人员。
“坐吧。”司马原朝罗林点了点头,并且点燃了一支烟,先从离题较远的一些事情问起。什么时候学医的?看什么病最为得手?家里有几口人等等。对于这些问话,罗林回答的非常地简短,不过,经过这些问话,使他原本很紧张的精神状态,和那种对他们的戒备、拘谨的表情心理已经渐渐地消失了。
“你对方祥的死是怎么样看的呢?”司马原见火候已到,便话峰一转归于正题问道。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罗林又开始不安起来,“方祥死了,只有我和他在一起,又从我家里搜出来了他的手镯。方老伯真是命苦,我一想到他,简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啊,他只有方祥这么一个儿子,心情一定会很沉痛,更何况,他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同村的人害死的。”
罗林默默无言地咽了一口唾沫,望了望司马原,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又低下了头,没有做声。
“我有这样的一个印象,”司马原盯着罗林的脸,“你还有些话并没有讲出来。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更不要有过多的顾虑。你想一下,作为一个公民,你是有配合公安机关工作的义务,而作为死者的乡亲,你就更应该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一下,讲出来。而方祥的父亲也一定很想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林抬起头,两颗泪珠已经挂在嘴角上。他颤动着嘴唇,很急切地说:“同志,你是个好人,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死方祥!”
这时,桌子一旁的电话玲突然间响了起来。司马原拿起耳机。
“是司马队长吗?”传来洪图的话声。
“是我,有什么情况?”
“你真是神呵,经方老汉辨认,尸体上的裤头并不是方祥的。尸体的右臀骨部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法医张平说是生疮所留下来的,可是方祥从来都没有生过疮。另外,方老伯说方祥曾经在上树的时候摔断了左腿,但是,尸体经过ⅹ光透视并没有发现应该形成的骨痂。这说明,相府路的男尸并不是方祥!”
电话的声音很响亮,坐在一旁的范光明也听得非常清楚。他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司马原放下电话,沉思了片刻,然后对罗林说:“经过我们再次的慎重调查,那具尸体并不是方祥。”
“啊!不是他!”罗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喜交集的神色。
“实在是对不起,这几天来委屈你了,向你表示道歉。今天你就可以回家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地回答:八月十九日的夜里,你究竟在哪里?”
“有这个必要说吗?”
“嗯,我认为是这样。”
“好吧,就冲着你认真负责办事情的精神,我就豁出去了。嗯,让我喝杯水,我把一切全部告诉你。那可是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