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欲望之诡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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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顺时针:有关天空的畅想光线为城/夜的冷暖自知/拥紧了希冀/摒弃掉感伤/你的生命应向上攀援这城,便是指引之灯……《折光之城》驾车沿来路回到起点,站在路边迎接江山的是章倚,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却说不上有着怎样大的悲伤,似乎只是由于睡眠不足而带来的迟钝。江山与他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仅是由于Z仔的关系见过几面,有过几次不深入的谈话。他比江山小上七八岁的年纪,与他所崇敬的Z仔一样,把自己的真实感情遮掩得很隐秘。关于Z仔的死,他并没有向江山多说什么,只是一直默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抽着一支似乎永远也燃不尽的卷烟,他引江山去将与Z仔告别的地方,在城的最西边,还想要更西一些,或许这样就能够离天国更近一些。

载着章倚穿街过巷,他的眼睛似乎从未离开过后视镜,凝聚、缩小再抛弃的感官世界,那些江山所熟悉的房屋、树木,甚至是多年未见而变了模样的商店老板,都无一例外地成为构成它的一部分。咖啡店、快餐馆、卖不多见CD的音像屋,还有生意并不怎么样,靠着有利地势勉强度日的24小时便利店,这些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比江山的记忆还要久远。而另一些名字古怪的服饰店、婚纱馆,橱窗里摆满了诱人甜点的蛋糕屋,马路上来来往往为着各自目的不停穿梭着的行人却是新的,他们首次在江山脑子里形成印象,准备生或死,铭记或遗忘。

阳光把路旁突兀的枝干打成了烙印,一枝一枝地绵延伸展,也不时透过挡风镜来混淆人的视线,懒洋洋的让江山觉得暖。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把Z仔抛在脑后,不时地把眼睛瞟向窗外,险些过了红灯。那是一条界线,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的讯号,自小江山便接受着这样的说教,所以Z仔才会显得是那样地特立独行。

江山记得他在一个故事里说过,特立做得久了,便会习惯去独行。他说那是江山的蓝本,一份无法被预知的答卷,记录着在路上的所见所闻,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存在感。章倚说Z仔把他最后的时间留给了铁轨,如果像警方所说他是自杀的话,那么一定是带着对于远方的向往。想想他的一生,除去被江山拖去过西藏,就再也没有离开过Z城。不觉间,江山已身处熟悉的街景之中,也踏入了他留下来的迷城,那些风景与Z城交合成为一体,由远及近地填满江山的感官。

过于闲适的60秒,江山看看身边的章倚,他把帽檐压得很低,是那顶Z仔经常在夏天用来遮蔽阳光的宽沿鸭舌帽。阴影爬满了他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后视镜,尽管那儿已经荡满了灰尘,或者他只是在想什么事情而已,比如他刚刚过世的Z仔老师,走了神,于是这样。继而江山也跟着陷入了沉思,直到后面的司机冲江山不耐烦地按起喇叭。

继续走,房子越来越矮,人也越来越少,寂寞感随之袭来。途经已然废弃了的小学,荒草枯萎的茎和根像是在诉说着江山年少的时光,有些模糊,记不大清了,只是没有了所谓生活的柴米油盐的羁绊,多一些对不切实际理想的幻觉而已。Z仔那时候留着寻常的小平头,系红领巾,穿每周洗一次的校服上衣。每天同江山一道骑单车上学回家,总会路过的音像店是江山时常光顾的地方,到初三毕业时江山已经攒满很大一抽屉的卡带,那是个卡带机的时代,后来便渐渐没落了,而那些在将近毕业时被借走的,也再没有还回来。

江山很想念你们。

不觉间已开出了市区,可以看到一片片因为季节而萧瑟的田野。还记得上小学时,每到周末江山都会跑来这里,呼吸着泥土的气息。如果是秋季,那么江山也会到成熟了的玉米田中掰一些来,带回家,但更多的时候是去找一片旷野,点起火,把它烤了吃。麦秆被烧尽后化作的灰随着火光带来的上升气流(当然这是很久以后才了解到的事情)缓缓地飘向高处。“去天国了吧?”江山不记得有谁这样说过,是Z仔,也可能是葵。如果是后者,那么江山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中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与画面分开,像一张劣质的盗版碟片。江山在那个年纪像是吸收了大把的阳光和泥土的养分,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长大到了现在,是该停一停了。

“葵呢?”江山问章倚。

他深吸一口烟,再吐出来,江山能看清烟草被点亮烧成火红色,然后变成灰,凭着感觉,江山似乎还能听到烟碱通过肺部时的声音……“嗞。”

“葵。”他说,没有了下句,也没有抬起头。

“是啊,葵,她还好吧?”

“啊。Z仔老师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丢下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江山的问题,“她应该是在Z仔的灵房里吧,昨晚哭得很厉害呢。”

“哦。”江山扭头看他一眼,再转过来便忘记了刚刚想要说的话,脑子在这一瞬间开了小差,也可能是章倚的那一口烟雾让江山缺氧了零点几秒钟。

说实话,对于葵的记忆江山也很难保持着完整,她总是那样地安静,江山毫不怀疑就算Z仔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发出太大声的尖叫,但是内心的痛苦却是剧烈的。江山能够理解她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乘过山车一般,大声地叫出来反而会觉得轻松,硬生生地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撑破她所能容纳的那个度。江山不想看到那一天,就像江山不想相信现在江山是要去参加Z仔的葬礼一样,而在现实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这不是Z仔编排出来的故事情节,如果是这样,江山便会对他说:“嘿,Z仔,或许换一种结局会更好的。”

大约又过了10分钟,终于到了殡葬场。高大的烟囱就是通往天国的阶梯,那上面总有一朵散不掉的云,很多人都会从那里通过,再往上,就是他们之后要去的地方,被生者寄予仰望的地方。

江山找到一个合适的位子把车停好,它破旧的外壳正好与这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关掉音乐熄了火,拍拍章倚的后背告知他已经到了,他哆嗦了一下,透过压低的帽檐看了看江山,带着歉意的微笑像是被从耳边掠过的风送来的一样轻柔。

“走吧。”江山说,没有附加多余的言辞,任何的语句放到这里都会显得不合时宜,还是这辆年逾五旬的车子更加懂得入乡随俗,它停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已近年关的时节,这儿的生意自然被冷落了许多,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撒手归西……当然,其他的时候也很难愿意。江山的脑子里忽然又出现了Z仔死前急剧放大的瞳孔,江山似乎能够从里面隐隐地感觉到透明的蓝色,而且会“咔”的一声被铁轨与车轮所碾碎,散落开来附满整个世界,他的,或是江山的,然后再去渲染更多。

“江山。你来了。”还是不掺杂感情,布满句号这种规则形状的声音,不用猜便是米香了。

江山扭过头去,她并没有变化许多,岁月带着江山快速地向前奔跑,唯独落下了她。“还好么?”在这种情境下显得生硬的问候,江山能猜得到,她不会简单地回答江山说“好”或“不好”,尽管这很简单,不用通过大脑,更不用分神去思考,但是任何问题到了她那里,都会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怎么说呢?江山是昨晚赶过来的。葵给江山打电话时刚好要睡。然后就赶去搭飞机在两小时后赶了过来。如果是夏天,都快要天亮了。”她像想要把这里稀薄成为空气一样地直勾勾地盯着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