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不认识江山,低着头只顾行走,江山上去拽住他的衣领,照着眼角就是狠狠的一拳,险些将他打倒在地。他使劲挣脱江山,踉跄地逃开。江山舒展下手指,蹲下来捡起了从他衣袋里掉落的小纸团,尔后就快速地跟上他,但他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向着城内的方向慌张而去。阔别了中学时代之后,江山就没有再打过架,最后一次是同Z仔一起,这一次,却是为了Z仔。
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有一家招牌不大的旅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江山出示了Z仔的身份证并补交了近几天的房钱之后,他就带着江山去到了Z仔住过的房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江山似乎听到了低声念叨:“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很小声很小声,以至于江山无法确认的,是真的听到过Z仔从江山身后发出的声音,还是江山错乱的脑电波所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密不透光的小屋子,一张床占据了它大半的空间。
Z仔的相机和电脑都散乱在床上。江山拍了许多张照片,包括洗手间。Z仔的毛巾和牙刷都还没有干透,江山把它们统统收拾进Z仔的背包之中,然后回过头去问道:“之前有没有人来过?”
“有。公安局的人来过了。还有,就在刚刚,有个小伙子说是这里的房主要他来取些东西,进屋之后我察觉有些不对,就把他撵走了。”大叔说,又补充道,“不过屋里面的东西他都没来得及动。”
“谢谢您。”江山提起背包沿来路回到停车的地方,把包扔到副驾驶的位子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中摸出那个纸团,摊开来,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眺出尘笼上九天。
东望少城花满烟。
静对空床浑悄悄。
冷酒杯中宜泛滟。
镜上磨莹一月馀。
前程不少南飞雁。
自横不如湘飞雁。
江山到公安局去把这纸条交到了司马原手上,司马原看着看着。终于明白了这个局和真正的凶手。
过年的时候,华盛道见到了叔父,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身材魁梧,岁月的伤痕爬上了他的脸庞,这丝毫盖不住那冷静和洞穿一切的眼神。他在华盛道们J市经手过无数的大案,当然包括很多悬案。作为一个报社小编,华盛道对这些东西无比感兴趣,就买了瓶好酒,约了个时间去他家共饮。酒过三巡,叔父兴致自然而来,边饮边讲述他碰到的几件真实离奇的案子。
第一个案子发生在那年春天,有一个30多岁王姓男子来派出所报案,说他和妻子开车来J市旅游发生了离奇的事情。
那天傍晚,他们抵达J市,车停在一家叫X天的旅馆(隐去真实名称)。登记完毕后,旅馆给他们安排了302房间。旅途的颠簸和疲惫,让两人第二天一直睡到早晨10点,男人起床出去买吃的,大约1个小时后回来,竟然发现女人不见了。这很奇怪。因为男人走的时候女人还在睡懒觉。而更离奇的是,女人的化妆品,衣服,手机,钱包,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她的一个大皮箱。这让男人非常困扰。
联想到昨天晚上到达酒店时两人因为一点小事发生过争吵,男人开始怀疑女人一气之下收拾好东西回家了。于是男人在焦虑中持续等待。坐立不安。
当天傍晚,男人拿起电话,问其家里的邻居,女人是否已经回家,邻居说并没有看到妻子。这让男人更加不安。
这个时候男人隐约闻到屋子里一股异味,一股淡淡的,但让人惊悚的味道。男人猛然想起失踪的女人只留下一个箱子,味道正好从那个地方传出来,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像冒着蒸汽的火车头一样地向男人迎面撞来……
难道女人的尸体被装在这个箱子里?男人在B市医院是一个主刀医生,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人死了一整天,又被挤在一个闷热的箱子里,发出臭味并不奇怪。也许人已经被分尸了,因为即使是蜷缩着,也很难推进这个箱子。
这个见过无数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与腐烂尸体的男人,这次真的感觉到害怕了。他颤抖地爬了过去,一点,一点接近那个箱子,最后鼓起勇气,抱起了箱子……
没错,是这个重量!每个男人对自己妻子的体重应该不会陌生。这个重量几乎判定,妻子腐烂发臭的尸体,就在这个箱子里。
报警吗?男人迟疑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男人触电一般的向后倒去。但很快,敲门停止了。窗外昏暗的灯光,屋里弥漫的奇怪味道,莫名奇妙的夜半敲门,死一般的寂静。这一切让男人几乎崩溃,他慢慢爬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下外面。
外面一个人也用猫眼看他!
“谁?”男人的声线中充满着疯狂和恐惧。
“对不起,走错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道。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脚步声沉闷而又轻微。
男人坐在床头,对这箱子发呆了1个小时,内心无数次的挣扎于抉择,他决定打开这个箱子。
这个皮箱并不昂贵,甚至有点劣质。这是他们刚刚相识时买的皮箱,现在家庭殷实了,男人数次让女人扔掉这个箱子,女人总是不舍得扔掉东西,尤其是这种写满回忆的东西。
这几年两个人没少争吵过,每次争吵完女人都会抱着这个箱子回娘家,男人边开箱子边回忆这些,心中哀伤与悲痛自不必说。
劣质的皮箱,拉索总是很生涩。男人一点一点的拉开拉链,越拉味道越诡异,越拉味道越浓重。男人鼓起勇气,使劲一拉。
拉索被扯坏,果然犹如电影里的情节,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装着很大一团东西。
看华盛道听的入了迷,叔父笑着呷了一口酒,开始吃菜,说道,猜猜袋子里是什么。
华盛道这时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当然是尸块!被仇人杀了吧。
叔父笑着说:如果是尸块,那华盛道给你讲的故事,又怎呢叫离奇案件?
华盛道喝了一杯,焦急地说道,叔叔,不要卖关子了,您快说吧。
叔父咳了两声,继续讲。
男人瘫坐在地上,最终打开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匪夷所思的是,里面不是尸块,而是一个和她妻子体重等同的一块石头。这种石头,是一种特大号的鹅卵石,在各酒店的门厅的喷水池里,都可以找到,观赏用的。
恰好,这个酒店门厅正有一个喷水池。
难道……是酒店的人想谋财害命,杀掉妻子,放在皮箱里,但最终又找到了新的藏尸地点,趁男人不注意,将尸体偷梁换柱吗?
那么,报警吗!
男人拿起电话,拨起了110,但马上,他决定挂断。
男人是聪明的。男人30多岁能混到这一步,说明他要比一般人聪明许多,男人想到,如果此时把警察招来,他有理也说不清。警察必然怀疑是他杀了自己的妻子,毁尸灭迹。
于是男人决定先自己去酒店门厅探究一下喷水池。
午夜的酒店大厅,幽暗而冰冷。外面的白色月光洒了进来,平添了几分凉意。几个硕大的盆栽植物也在微风下瑟瑟发抖。大堂的两位前台打着瞌睡,其他并无一人。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大厅的喷水池。
男人蹲下,喷水池可能已经年久失修,坏掉了,没有水,因此里面的石头清晰可见。男人研究了一下,找一块皮箱的石头并不难,男人开始怀疑了。
男人把前台女孩叫醒,问道:看到华盛道妻子了吗?
女孩揉了揉眼睛:什么妻子?
男人生气地说道:华盛道妻子,你见了没有,昨天晚上华盛道和妻子来登记入住,当时就是你在值班。
女孩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道:当时你是一个人来的啊。
男人脑子嗡的一响,有些耳鸣,喊道,“你说什么?”
女孩一字一顿地说:华盛道记得很清楚,你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这一拍,旁边的女孩也醒了,说道:先生不要生气,有事慢慢说。
男人说,那你们给华盛道找登记记录来。
登记记录上确实是2个人的名字。
男人说,华盛道先进来的,拿着两个人的身份证登了记,然后华盛道老婆从后面进来的,你们怎么说华盛道是一个人来的呢?
“先生,登记记录的确是2个人,但是你妻子并没有进来,自始自终都是你一个人在入住。”
男人有些犯晕。这出了奇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和好,来J市旅游,妻子的失踪,皮箱的石头,莫名其妙的前台小姐,这一切让男人感到恶心。
清醒后,男人阴沉地说道:华盛道要看你们的录像数据,现在!
前台找来了一个姓赵的值班经理,赵经理是个很瘦很高的男人,细小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狡猾。他带男人来到保安科,调取了昨天晚上的资料。果不其然,录像显示:男人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叫:你们修改了数据!在华盛道进来3分钟后,华盛道妻子进来的。
但是录像里显示的是,男人进来后,一直没有女人进来。
赵经理有些生气:你还是赶紧报警吧。
男人迟疑了一下,就报了警。
司马原接受案子后便开始了调查。
司马原和范光明等等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已经理出了该案的头绪。
而司马原目前有两种推断:第一,邻居证实,夫妻两人最近两年感情不和,争吵不断。这很有可能埋下祸根,丈夫早就蓄谋杀害了妻子。于是来J市前在家杀害妻子,然后将妻子放入行李箱装入汽车,带入酒店。在酒店里用某种医学方法毁灭了尸体,又在夜晚趁酒店不注意换了块酒店的石头。故弄玄虚,嫁祸于酒店。
而张副局长仔细推理分析后,认为没有那么简单,司马原和范光明对该案的推断有失妥当。那,你的另一种解释或者判断呢?
第二种解释,当晚的确是夫妇二人入住酒店,但是酒店的人串通一气,删改了有关的录影资料。但是根据没有删改的部分资料,晚上从猫眼外面窥视的人,正是章经理。警察怀疑该案和章经理有关。也许是章经理在头天趁着男人出去的时候,从空调管道闯入202房间,将女子杀害,抢走财物。然后将尸体放入皮箱,自己从空调管道全身而退。章经理最精通该酒店空调设计,穿梭空调通道不成问题,这很好的避开了楼道的摄像头。但是如何在晚些时候将尸体换成了石头,仍然解释不通。
司马原讯问章经理,问起晚上为何又去了一次案发现场,章经理解释说,那天从猫眼里往里看是因为听到了屋子里男人大声的哭泣。以为里面出了什么动静,想进去问个究竟。
这两种解释都有合理性,也有很多疑点,因此该案一直悬而未决。警察也没有抓到任何人,女人被法院宣告死亡。再后来,就像很多杀人案件一样,找不到凶手,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凶手的隐秘切入,尸体的神秘消失,像地下幽灵一般,来了,又走了,无法捉摸,难以寻觅。
“完了?”华盛道有些失落。
“嗯,完了。你倾向于哪种解释呢?”叔父狡猾地笑着问。
“我哪种都不倾向。我认为是章经理和男人串通一气,男人早就想干掉自己的妻子。很早就与经理认识,并做了一个犯罪计划。当晚也确实是夫妇二人入住,第二天男人出去买吃的,章经理敲门进入,杀害女子。然后男人回来,顺手从池子里抱块石头,回到卧室。晚上趁天黑,2人从空调通道转移走尸体,将石头放入,以混淆视听。以章经理在酒店的威信和地位,自己剪辑个录影片段,威逼利诱前台小姐统一口径,并非难事。于是男人,章经理,前台几个人合演了这么一出,神不知鬼不觉,哪有什么地下幽灵?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华盛道的解释完美,无懈可击,“叔叔,我说的对不对?”
叔叔干了一杯酒,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叔叔点了根烟,眯着眼说:你很聪明,你的阐述可以说解释了所有疑点。但是最近我们得到一个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华盛道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