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在海口被逮捕了,因为涉嫌另外一起诈骗案件。同时被逮捕的,还有他死去的妻子。”
“什么?他妻子亡灵复生?”
“当然不是,他妻子根本没死。”
“叔叔,我敬你一杯,你倒是快点说啊。”
“根据审讯,夫妇二人在2000年就谋划一起保险诈骗,提前给妻子投了巨额的保险,01年春,让妻子用假身份证飞往海口。自己从医院偷偷拿来一些尸体肉块,放入皮箱。待皮箱沾染腐烂气息后。来到J市的酒店投宿。然后谎称妻子失踪,皮箱里有尸体臭味。嫁祸酒店。最后虽然没有嫁祸成功,但是,巨额的保险赔偿,已足够让他们去海口一起逍遥,挥霍。”
“那块石头是怎么回事?那块石头应该就是酒店的啊,但是录影资料上并没有男人从水池子里偷石头的片段。”
“应该说男人还是比较严谨的,他在00年就来过J市的这个酒店住宿过一晚,趁人不注意偷走了石头,带回了他的家里。01年这块石头,终于派上了用场。”
事情到这里,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男人谋事之老练,策划之缜密,手段之新颖,堪称奇人。让华盛道深深地陷入了震撼和恐惧。
“还有故事没?”
“收拾起桌子来,我再给你讲个有关冰箱的故事。”
第二个故事是有关于冰箱的。
02年的时候,X时报曝光了一起X湖中学的毒品交易事件。有消息称该中学几名学生在学校***,这几名学生已经被开除。据这几名学生交代,毒品交易有时会在学校南边的一个破旧的居民楼附近。
因为这事情牵扯到少年犯罪,上级格外重视,考虑到下一次交易应该还在附近,上级决定在这个居民楼安插秘密的观察点,这个任务想由老秦负责。
老秦是华盛道叔父的旧同事,负责打黑这一块儿的。长期与黑道打交道,练就一身办事老道,眼神阴险,洞察一切的特点。甚至有些心狠手辣。(一段时间因为某案已经停职接受调查,先按下不表。)老秦便仍然交给了司马原等。
和一般人理解不同的是,线人并非港台警局的专利,大陆也有线人。像J市,线人一般在100人左右。这100多个线人又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临时工,报酬在每天100元左右,他们大多是为了生计的下岗职工和无业游民。100元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错了。
第二种是在公安局有档案的。做临时工做的好的,可以升到这个档次,薪水也要多一些。
第三种是高级线人,这些线人可以拿到七千元左右的月薪,他们出生入死,提着脑袋生存。被人打残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不管你是哪种线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熟人介绍进来,警局并不对外招收线人。
李女士是第二种线人,有档案的。她本是J市炼油厂的下岗职工,40多岁。人品好,富有正义感,前段时间丈夫去世。经人介绍成为了J市的线人。
司马原找到了李女士,给她说明了这个案子的大概情况,问其是否愿意接下这个活儿。李女士欣然答应。
司马原第二天来到这个居民楼,找了个中介,很顺利的租下了一个民居。房子里面很简单,只有灶具和单人床。阳台朝向一条隐秘的街道,这条街道正是被指认为毒品交易的地点。签好合同,司马原拿到了房子钥匙。然后又从旧货市场买了一个冰箱,放到屋子里。从警局提出来一台高精度摄影机,放在了阳台上。
一切布置好以后,司马原叫来李女士。告诉她工作任务:只要这个小街有异常人员,就要打开摄影机录影。平常吃住都要在这屋子里,除非去买菜,其他时间不得离开屋子。对外也要严格保密,甚至对警局里的人,也不可透露你的身份和住所。对邻居尽量不说话尽量不交流,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唯一可以联系的,就是我和华盛道。”
司马原走了,李女士留在了屋子里。
夜里12点了,她孤身一人,略微有些害怕。看了看这个屋子:潮湿掉皮的天花板,斑驳的墙壁,还有冰凉的滴水声,给这个空荡的屋子平添了一点异样。唯一的一个家用电器,是那个角落的冰箱,这个冰箱很大,大的有些奇怪。
于是李女士走向那个冰箱。
冰箱是X牌的,老款式,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可以冷藏一些时令蔬菜,下层是速冻箱。速冻箱里面的架子、盒子均被人去掉,空空荡荡,完全可以窝着一个人。李女士不由得想,如果有人要来害我,我躲进这个速冻箱里好了。又不由得被自己幼稚的想法莞尔一笑。
一大早,李女士就开始了她的工作。她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的街道,非常清晰。不由得对司马原选的地点由衷的感叹。无论是视野,还是光线,都是绝佳的位置。
但是,隐蔽性怎么样呢?阳台的玻璃是有颜色的,虽然房间在2楼,街道的人也很难看到内部的情况,这还不错。阳台对面是一个刚刚建起的高层X大楼。对面5楼-10楼可以看到自己。会不会对面的高层也有一个人观察着自己呢?
此观察点可谓之有利有弊。李女士做线人有不少时间了,身处危机四伏的环境已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是她的感觉有些不对,总之不是很好,什么原因。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大约在第5天,李女士发现街道上有几个可疑人员窃窃私语。她不敢耽搁,迅速打开高精度摄影机将其录制。
等等!这群人里面有个戴帽子墨镜的中年男子,好像斜着眼在看着这个方向!她赶紧低下头。这让她有些害怕。又后悔自己的心虚,也许人家根本没在看自己,又怀疑动作幅度过大是否惊动了嫌疑人?好大一会儿,李女士才慢慢的站起来,发现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可疑人员。但冷清,恐惧,孤独,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小蛇,缠绕着李女士。
又过了一段时间,司马原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李女士打来的。司马原看了下周围,然后挂掉,慢慢走出办公室,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了过去。阴沉而又小声地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李女士凄惨的哭声:“着火了!家里被人扔进来了瓶子,你快过来。”
司马原挂了电话,发动警车。但马上又走了下来,换了个TAXI向X湖小区疾驰而去。
半小时后,到达出事地点,司马原跳下的车。只见2楼的一户民居冒着滚滚浓烟,门口挤着一些围观的群众。显然火势已经被控制,几名救火队员在收拾东西准备撤走。司马原迅速跑到2楼,李女士的防盗门虚掩着,司马原推门进入,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李女士蹲在门口无助的哭泣。司马原望了一下四周,客厅家具损坏不多,冰箱也完好无损。只是阳台上玻璃被砸了个大洞,地面上散落着啤酒瓶的玻璃渣,还有烧焦的棉布。很明显,这是从街道上被人扔进来的一个自制燃烧弹。
司马原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李女士摇摇头,哽咽地说道:“是不是他们发现我了?”
司马原压低声音问道:“看清楚谁了没?”
李女士摇了摇头,说,我当时在从冰箱里拿菜,外面玻璃一声巨响,扔进来什么东西,然后阳台就着火了。摄影机也坏了。
司马原皱起了眉头,转身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兀自抽了起来。
屋里死一般安静。就这样凝固了半个小时。司马原把头转向李女士,打破了寂静:“李,从目前的情况看,你的工作是值得肯定的,也录制了很重要的线索。因此你必须坚持下去。”
李女士没有说话。
司马原把烟扔在地上,碾了几下:“我回去会给你申请一笔不菲的经费,希望你能挺住。”
李女士点了点头。
司马原用手按了下李女士的肩膀,往门外走。
李女士朝他喊道:“这也许是一种警告!还会来的!”司马原听到这话突然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又走了出去。空荡的屋里留下的尽是寂寥和灰暗,和一股浓浓的焦皮味道。
深夜,李女士辗转难眠。她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毒贩面前,死亡,蒸发,或者身首异处,都并非午夜怪谈。李女士甚至想变成一只地下幽灵,可以无所畏惧,穿梭自如,坦然面对。然而,她不能。恐惧犹如这夏夜的月光,温和,却寒冷。李女士胡思乱想着,睡着了。
J市的夏夜炎热无比,蝉鸣通宵不停。房间斑驳的墙壁下不知哪里藏着一只蛐蛐,不停地鸣叫着。虫鸣蝉噪充满着这个屋子,却让环境愈发安静。安静的有一股死亡的味道。
冰箱响了一下?李女士迷糊之间心头一惊。一般来说,冰箱只要开着,总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动静。然而这次李女士却真怕了。清醒与迷魂之间,李女士幻想着去检查一下那个冰箱。然而她没有。久经沙场的她,现在却畏惧了。
等等,有脚步声?咚,咚,咚,由远而近。最后在门前停住了。李女士彻底清醒了。他,或者是她,又或者是它,是谁?是谁在这午夜来这里探访?李女士吓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李女士毕竟是多年的线人,鼓足了最后一丝勇气,慢慢地从床上挪了下来,想从猫眼里看一个究竟。她跪在地上慢慢地爬着,在穿过客厅的时候,瞟了一眼那个冰箱……
冰箱没有再响动。李女士爬到了门前,慢慢站起来,快到猫眼处,李女士楞了一下,终于猛地向猫眼里望去,奇怪的是,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漆黑的楼道。李女士非常疑惑,为什么只听到有人来,没有听到此人去?可能是刚才因为害怕,没有听清楚脚步远去的声音。李女士慢慢地挪回床上,这下通宵难眠了。
第二天早上,李女士接到了司马原的短信。说中午会有一个叫小宋的助手,把经费和新的摄影机送到屋子里。自己因为有事情,所以来不了了。
中午果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个身材魁梧,背着个大书包。话也没说就挤进来了。关上门。自我介绍叫小宋,是司马原的助手。然后从里兜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说里面是一宋有着“不菲”经费的银行卡。然后放下书包,非常利索地将新的摄影机组装好,将损坏的摄影机放入背包,带走了。并无多说话。
李女士打开了那个信封,上面有司马原的亲笔:“上头给1万元经费。望坚持。”
李女士锁好门,收好银行卡。打开了冰箱的速冻箱,神秘地检查了一下,然后关紧。
讲到这里,华盛道打断了叔父的讲述。华盛道问:速冻箱有什么好检查的,不就是放菜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叔父被打断显然有些不悦,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昨天晚上来的人是谁?”
华盛道迷惑了,“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叔父反问道:“那你说说,晚上那神秘的脚步声,是谁?”
华盛道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实话,从你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就怀疑上司马原这个人。
叔父弹了弹烟灰,抽了一口烟,云雾中眯着眼看着华盛道:你继续说。
华盛道自信地说:“老秦现在停止接受检查,一定是有问题。那么他信任的人也跟他一样。这是一。
第二,你说的老秦这个人。我似乎见过,几年前他来你家打过麻将,我当时恰好也来你家玩。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一直记着他的样子。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眼袋下面爬满了沧桑的皱纹,干枯的脸庞,脏兮兮的秃顶。他从不正视别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直记着他阴险的形象。
第三,跟黑道打交道的人,难免湿了鞋。李女士楼下街道上几个窃窃私语的嫌疑人,其中有一个戴帽子戴墨镜的往楼上瞅的那个,一定也是司马原。因为只有司马原知道楼上有监视点。
第四,他买了个大号冰箱,冰箱里的架子和盒子都被取掉,应该也是他搞的鬼。
第五。”
华盛道迟疑了一下,看着叔父得意洋洋的眼神,华盛道失声地喊道:“不会吧!我记得你说过楼道里只有来的脚步声,却没有走的脚步声,又说冰箱里有动静,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