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骞继续留在人间而不去自杀的理由,的确是不够充分。
人生是要计算一下生存成本和产出效益的。
司马文骞的人生哲学中,生命的存在价值是能够为生命的主人带来足够充分的快乐,并且,可以让主人去运行这些快乐去与自己所亲爱的人们去分享,比如,早上起来,抱着九十九朵玫瑰花顶着一头灿烂的朝阳去约会恋人,然后,挽起美丽恋人的手臂,带着她到任何一间别管怎么高级都毫无惧色的大商场的女性时装柜台面前,让她没完没了地买衣裳,买了衣裳再把她拖到珠宝钻翠面前,可着她的性子一斤一斤地去挑,挑得她心里面乐得找不着自己的姓氏名谁!然后,潇潇洒洒地扔出一张信用卡去,让收银员小姐可着劲去刷;比如,晚上没事时约上几个漂亮妞儿用汽车拉着,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地走进歌剧院,去欣赏点正而八经的《卡门》、《西班牙波儿特》,然后,再把听得一头雾水、脑门儿发黑的小妹妹们,弄到哪个有专人拉大提琴的酒吧里面,去给她们侃儿,把自己的一肚子学问全都侃给小妹妹们,把小妹妹们一个一个地都侃儿明白喽儿,让她们围坐在自己身旁去抬起脖子前仰望自己,把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自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比如,自己家里的大姐、二弟和子侄们来了,带着他们满天满地地上各大菜馆吃去,把他们塞儿得一个一个都想吐!把他们全都塞儿磁实了,再云山雾罩地跟他们去吹,吹自己如何、如何得有本事干什么成什么,自己今儿个挣了多少钱,昨儿个进了多少帐,吹自己怎样怎样把谁谁谁给挤倒闭了,又把谁谁谁给逼得跳了楼了!吹得赤城霞起、紫气东来!吹得非让自己的家人竖起大姆指来,去夸奖只有他司马文骞才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个可以光宗耀祖、标炳千秋之人才肯收声!那才算是真的是人活着呢?
可是现在,他没钱了!傻眼了!自己的钱全赔出去了!就剩下一套破房子和一辆破车子了!他司马文骞没有钱去给小妹妹们去买玫瑰花、去买衣裳、买首饰、去扔出一张信用卡去给收银员小姐可着劲去刷了!他也再没有资格去缠绕着自己的大姐以及子侄们,去听他司马文骞地动山摇、天花乱坠地去吹牛皮了!他玩输了!他破产了!他司马文骞居然没有办法再去折腾了!
这哪成啊儿?这还活得个什么劲呢?
其实,他司马文骞倒是也曾经想过,要不然把房子卖了?或者是把汽车卖了?可是一想不行!这要是让人给传出去,他司马文骞得丢多大人、现多大的眼哪!他司马文骞是纵横四海、驰骋商场的大款呀?怎么回事?混到卖房子卖车的倒楣份上啦儿?怎么这么可怜人哪!明儿个见了人家被自己用车拉着绕世界满大街地兜过风的小妹妹们,自己去拿哪一张脸对付呀?嘴里跟人家小妹妹们侃什么呀?侃儿自己笨得赔了多少钱把车子贱卖了得坐公共汽车了,怕车上人多把玫瑰花挤扁了没敢给你们买?那还活着个什么劲呀?而且,司马文骞很懂得经济,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早己不像市场经济起动的初级阶段,支起个香油摊儿来都能挣到钱,在今日鹏海市这个市场经济非常活跃,各行各业竞争密集的地区,没有一点秘方,指望着卖了房子扔出去的那几十万块小钱,在商场上是连一个小小的水花儿也溅不起来的!人啊,想赌别怕败!真的要是败了,千万别赖皮!司马文骞需要过的日子是食有鱼、出有车的日子!一个单身男人,要是穷得到了给小妹妹们都送不出玫瑰花了的日子他司马文骞是没有兴趣去过的!他不能够容忍自己在别人的白眼皮底下苟延残喘!他不能够容忍自己活着而不能够去为小妹妹们眼皮都不眨一下地买单!他不能够容忍自己活在一个没有了牛皮可吹、没有了令人眼红得吐血的平凡氛围里面凑合着活着!他不干!他司马文骞觉得,如里没有了头顶上能够烫伤别人那艳羡自己的目光的灿烂光环的人生成本太高!他熬不下去!而既然熬不下去,那干嘛还要点火慢慢地去熬呢?咯嘣儿一下,干脆把火给踩灭了不就完了嘛!
所以,他司马文骞是得去写《我的绝命词》、是得去安排火葬场、是得去张罗点自己的花圈挽联寿璋什么的!
但是,“老么”和“二爷”他们的突然出现,使得他司马文骞立刻知道,自己有了秘方,自己有了可以用不大的一笔小钱便能够去换来巨大利润的秘密方法,那就是用自己的智慧去指挥“老么”和“二爷”他们的暴力!去直接地从某种像韭菜从土地里拔取营养而迅速长高那样,一些从权力之中拔取金钱的人们去掠夺财富。所以,司马文骞才弄了这么一个保姆公司和带按摩的女宾发廊,他的企图是通过保姆侍候主人和前来花洞发廊里去享受的机会,来猎取线索,再经过他那高度睿智的大脑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地去筛选、去提炼、去找出核心关键,然后,再编制计谋、设计方案,交由“老么”和“二爷”他们进实行。一开始,他司马文骞的确是想把犯罪对像固定在贪官污吏的范围之内,做一名良心上不怎么受折磨的当代智取生辰纲的晁盖!可是,柯玉惜对陶尔维教授的一次家访,竟然把司马文骞的晁盖之梦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