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海市公安局刑事警察大队的二级警督庄西宁,始终如一地,总是在心里面觉得这一启张顶娃因赌杀人案,从审讯到判决、从判决到杀头,都过于地简单了一些!好家伙!带着两位把兄弟,一刀把赌头赵群英的脑袋瓜儿,从左耳头根子开始,斜着一下子砍断了三分之一。可是,那个赵群英也算得上是条人高马大的汉子,你张顶娃硬逼着跟他要钱,人家不肯给,可那个脑袋瓜子就能顺顺溜溜,伸直了脖梗子,让他张顶娃随了着便地去砍?那晚上十二点不到就干完了的事,怎么愣是非得要磨蹭到早上五点来钟,才让自己的那两个把兄弟们,不松不紧地给绑着前来刑警大队去自首呢?这整整的一个夜里,他都干什么去了?在预审的时候,他怎么就吐的那么干脆?那个脆劲,弄得人家都让人没有办法去审了!而且,一审、二审、见公派律师、到法院里头再审,这个张顶娃所吐出来的词,全都是一个模样,就跟事先背好了似的!干嘛他一进门就急了忙慌地,扯着个大嗓门一个劲地去大声嚷嚷着:我伏法!我不上诉!好像倒是他自己着了急地要赶紧去死似的!有几个判了死刑而不提上诉的,他怎么就非得上赶着似地,猴急着要直接去奔刑场呢?
庄西宁方髗大脑、魁梧健壮,是共和国的同龄人。父母双亲,都是普普通通的军队技术干部。十年****开始后不久,初中毕业的他,就被父亲的一位老首长,以招收警卫员的名义把他给弄进了部队,三年入党、四年提干,一九七三年底,****驾机外逃事件暴发白后不久,父亲的那位老首长稍微受到了一点牵连,他也借坡下驴,被打发到了这个在当时还小得还就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边陲小镇鹏海,在一个没有几个人的小小镇派出所里,当上了一名主管治安的人民警察。
在鹏海市里相当清闲地呆了几年,那一伙罪恶滔天的“四人帮”,便在全中国亿万人民的由衷欢呼声中,被粉碎了,那个折腾了国家和民族整整十个年头的,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在全国绝大多数老百姓的深恶痛绝之中,被宣告彻底地结束了!虽说是举国欢庆,但毕竟还是万事待举。刚刚同当地一位自然村村长的独生女儿,结婚成了家的庄西宁,被刚刚恢复建制的省公安厅,选调到本省警校带职进修两年,后来又发了他一本等同地方院校大专水平的毕业证书,派回到当时正不断地在闹着村民们往香港偷渡事件的鹏海,当了个鹏海镇公安局新组建的,以反偷渡为主要任务的刑警队侦察员。
庄西宁为人老实巴交,文化程度也不能算高。但长期以来在纪律部队工作的生涯,使他养成了非常严格的组织观念和纪律观念,他的原则性极强,绝对是令行禁止,对上级的指示完全做得到说一不二,身体力行,历来被划作是一个“听话”的干部。要不是因为他的那个当地村长女儿的妻子,婚后没几年就因子宫肌瘤造成胎死腹中,并且,在进行瘤体摘除手术的时候,做硬膜外麻醉又出了问题,最后导致了一个下肢瘫患,害得他成天得请假去侍候老婆的话,很有可能,他早就被拔选为“首长”级干部了!
庄西宁为人十分正直、十分诚恳,同时,他也相当地具有着自知之明。在改革开放以后,尤其是鹏海立市,并且飞速崛起、名扬四海之后,上级组织考虑到他的警龄长、资格老、对鹏海市的情况又很熟悉,几次想给他去“压担子”,提拔他当个副局长或者是分局局长什么的。可是,他都认为自己学历太低、家庭拖累太大,难以胜任鹏海市那种一日千里、高速发展中,所带来的综合社情复杂、流动人口众多、大案要案丛生,并且,犯罪手段也越来越新颖的那种现代化大城市的公安管理工作,而坚辞不受,把升官的机会,几次拱手相让给了年龄比自己轻而学历比自己高的同志。所以,直到现在,肩膀上扛着二级警督之衔的庄西宁,还仅仅是一名正处职的刑事侦察员。
他这小子是否,会在行刑之前隐瞒了一点什么呢?打工,而又挣不到自己想去挣到的钱,于是,便想在赌场上来找齐;可是,竟然又连本钱都给输光了,自己跟自己都没有办法去交待;于是,便拉上了两个同乡想把那本钱抢回来,可是人家不给;于是便急了眼了,抽刀把人家给砍了;因为以前没砍过人,所以也不知道应该使出多大的劲,于是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愣是把人家给砍死了……庄西宁相信,文法双盲、而又性格内向的张顶娃,的确是能够干出这种事来的。可是,像他这样的人,犯了事,第一个念头应当是跑,甭管跑得了、跑不了的,先跑了再说!怎么就生生地让他的那俩把兄弟,给绑着自首来了?他张顶娃要是想自首,那当天晚上,他干什么去了?刑事队又不像百货商场,天一黑就得下班停业?他,要是不想自首,那俩把兄弟能绑的了他吗?他张顶娃的手里,可是正攒着三斤二两重的砍刀呢!而且,当着哥俩的面,刚砍了一个……
庄西宁觉得自案发之后,到投案之前,这五个钟头里面一定是有点什么事!可到底是什么事?他想不清楚。虽然案子已经结了,人也毙了,可是他庄西宁警督却仍然认为——这是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