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扬处长打算往里藏匿贪款的窟窿儿,还没有被凿好,被支使了出去购买家养活鸡的,“心贴心家庭服务员”,也还没有把嘱咐好让卖鸡人现场杀死、把毛拔光的鸡,提溜回来。他的那扇朴素之极的铁皮防盗门,就被人“咚咚”地从外面给砸响了。
“谁呀!”秦处长心惊肉跳地问。
“开门!第二反贪局!”门外,两个人齐声回答。明显地携带着一种不开不行、非开不可的强制性横劲。
“第二反贪局是哪啊?”秦弘扬处长一下子血灌天灵、腰膝酸软、头重脚轻。
可门要是不开,看来是肯定不行了——外面砸得一阵紧过一阵!要是由着他们“反贪!反贪!”地咚咚地大声嚷嚷个没完,那自己明儿个,可怎么去上班啊?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秦弘扬不得已开了铁门,他手中握一把两千克新崭崭的铁锤,尽其之所能,而尽量气壮山河地去问。
“忙碌什么哪?处座?穿墙打洞的这些事,您交给我们!干这路活儿,我们比您老专业呀!”胳膊上文了一只黑蚂蚁的粗壮年轻人,调侃着脑门儿已经逐渐在发青的秦弘扬,其典型的恶痞形象一目了然。
“您说,咱们,是小点声聊儿呢?还是大点声聊儿?”另外那个戴了一副墨镜、又瘦又矮的小子,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哪?上我这到底想要干什么呀?”秦弘扬绝望地抵抗着,额头上,正不断地有虚汗渗出来,声音却顿时缩小了许多。
“第二反贪局!您老儿怎么能够就没有听说过呢?我们小哥俩,都是小小秘书地干活!爷今天哪腰有点乏,啊,没来。我们的爷,那可是多着哪!有检察院退休的、公安局卧底的、组织部干事的……啊!各部各门,哪哪都有。爷爷们廉政!可是穷哪!真的是穷哪!这不,派我们俩小秘书,上您老儿这来了!爷爷们吩咐了,说咱们得调剂、调剂!”阴森的坏小子,阴森森地满口胡诌,满城风雨地煽呼着。
“什么调剂不调剂的?我哪有钱?”秦处长色厉内荏,螳臂挡车,身上有了点心肌梗死的感受。
“唉?我说您老儿,怎么愣是要比我们哥俩还主动啊?我们俩这,可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老儿这说钱呢!”
“是啊!您老儿这是有戏呀!没钱?没钱您这是忙乎儿什么哪?哎,我说您老儿别老是攒着一铁锤呀!让我们俩小小的秘书看着,多吓唬人呀!”
两位“秘书”,一唱一和,一个声大,一个声小,顺手,便把秦弘扬按倒在沙发里,那把铁锤也从容不迫地于一瞬间易手了。
“我可真的是没钱!真是没有多少钱哪!”秦弘扬强撑着,他额头上渗着虚汗,在濒于崩溃的过程中,无力地抵抗着。
“唉!真是有戏啊!啊?您说这没钱有钱的到底多少钱算是多?多少钱算是少啊?”坏小子见缝插针、步步紧追。
而那文身的恶痞,趁着秦弘扬忙着从头上往出冒冷汗的功夫,已经从里屋拎着一大塑料袋子现钞走出来了:“嗯?我说您老,这才三十捆儿!远不止这么一点吧?以您老的身价儿,可实在不应该就这么点呀?”
“要不然,咱俩当秘书的,别在这瞎忙乎儿了!咱们恐怕是还得请人家大处座陪着,上那个‘第一反贪局’地干活,去走上这么一趟儿!啊?”坏小子的确阴损奸佞,他用手指头像在地摊儿上挑西瓜一样,嘣嘣嘣地用食指弹着秦弘扬那冷汗横流的脑门。
“床底下还有一袋!一共是七十一万!真的是再也没有了!”秦弘扬四肢脱体、面无人色、完全崩溃了!
“哎!这个数嘛,还算是值一处长!清廉!真是人民公仆啊!兄弟我,佩服!佩服!”
“可咱儿也不能全调剂走啊?是不是?咱儿得执行政策!我们第二反贪局的政策是,给出路、保平安、一次性抽税!并且,还得给咱们的纳税人提成!”
两位恶痞,见钱之后,不惊不乍、不喜不乐,一如既往地继续折磨着,早已是苦不堪言的秦弘扬处长。那文了蚂蚁的手,从大塑料袋子里边,拿出了三捆儿百元大钞,一捆儿、一捆儿地,扔进了秦弘扬的怀里。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败局已定的秦弘扬,极其不甘心地问。他非常非常地纳闷儿,今天上午,才费尽心机地把钱全提了出来,可这下午,要钱的人,就打上门来了!是一路上跟踪?是闭路监控?还是有人报信……
“就您那点事,还用得着‘知道’?‘第二反贪局’里,爷!啊?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您老好好待着,啊!千万别乱打听!再打听出点别的事来,再上您这来的,可就没准儿是什么人了!”坏小子摸了摸墨镜阴森可憎的小黑脸上,夸张地堆砌起一种令人发抖的“关怀”。
“我们哥俩,帮您老收拾!收拾!”文着蚂蚁的人,盯着“纳税人”很是看了一会儿。
“行啦!你们赶紧走吧!”秦处长烦不胜烦地哀告着:“我们家小保姆,买鸡快要回来了!”
“小保姆?还有鸡?那我们再坐坐?帮小保姆杀点鸡什么的!”坏小子之坏,真的是罄竹难书!
“走吧!赶紧滚!”秦弘扬已经是绝对地忍无可忍了。
“电视机天线,啊?看来这根天线还真的是得从这个墙角窟窿儿里头穿过去!您老看看,这绕着天花板走,瞧着可多乱哪!”那只文着蚂蚁的黑手臂猛地一伸,生生把那个用小铁片夹着硬钉在天花板与白墙壁之间木框子上边的电视天线,一把便给硬拽了下来!为秦处长整整半天的忙碌,留下了一个极其合理的解释。可是瞧着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横竖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去注意到如此微小细节的主儿!
杀好,并且开了膛,拔光了毛的活鸡,终于被小保姆提溜回来了。
“您说这鸡是红烧啊?还是清炖呢?啊?秦先生!”走的汗津津、气喘嘘嘘的家庭服务员,傻巴楞瞪地问。
“啊?你是说什么?噢!鸡呀!不吃了吧!先冻到冰箱里面去吧!”秦弘扬也傻巴楞瞪地看着小保姆。
“啊?不吃了呀?冰箱里头不是还有一只,您从超市买回来的冻鸡嘛!这可是新宰的活鸡!您瞧,这鸡脯子可还热着呢!”小保姆的两只小眼睛里面充满了很大的迷惑,怎么又不吃了?不吃!您打发我跑那么老远去干嘛呀?这不是折腾人吗?
“啊?噢!那你就炖了吧!你,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人吧?”秦弘扬仍然是傻巴楞瞪。
“没有碰见谁哇!不就早上我们公司来了一个家访员,给您送《征求意见表》来了吗!哎哟!这天线怎么会掉下来了?噢,您是打算要从这给穿过去!这个活儿您让我来干吧,我会!待会儿我下楼,弄上一点石儿灰给您堵上!我在家里砌过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