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骞戴着一双白手套,把被“盐酸氯丙嗪”迅速地催眠了的程远之大夫,抱进了吉普车中,平放在他已经事先改座椅为床位的后车厢里,解开了绑在程远之大夫身上的绳索,取出了“东门王”塞进程远之口中的破布,把车子一直开到龙潭山上。司马文骞已经事先在龙潭山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坳里,支好了一个绿色的帐篷,还准备了一些矿泉水和食物。
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把程远之大夫小心翼翼地抱出车厢,先用矿泉水和毛巾给程远之洗了洗脸和手,再把她抱进帐篷,平放在他事先已经铺好的一条军被上,军被是司马文骞在地摊儿上买迷彩服的时候,一块儿买的。司马文骞想尽量让这个程大夫少受一点苦,他不愿意使绑架行动过于带有血腥味儿。他前几日专门上网查过了资料,这一针“盐酸氯丙嗪”打下去,程远之至少八个小时醒不了。看看表,十一点三十七分。司马文骞想,那位当弟弟的程东之董事长,这会儿该给姐姐打电话了!他翻了一下程远之的黑皮包,发现程远之的手机是关着的,于是,司马文骞把她的手机打开,用程远之的手机给程东之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姐!侬啥子时候回家来?”电话刚一拨通,司马文骞立即听到了程远之焦急的声音。
司马文骞故意干咳了两声,对着手机用学得惟妙惟肖的四川方法向对方说到:“你可是程董事长?你****的给格老子听到,程医生被老子们绑架了!明日下午二点钟,你龟儿子不交出三百万现金!我会灭掉你家姐!”
“三百万?我一时上哪去弄三百万呀?我没有那么多钱哪!喂!喂!你们是什么人?我姐姐在哪?我能不能先跟我姐姐讲一讲话呀?”
“你****的给格老子听清楚!三百万!一分钱都不得少!你****的卡上大把的钱!老子不要你现钱,给你个卡号,明天下午二点钟之前,格老子要是刷不到钱,老子就撕票!”司马文骞把用花三百块钱买来的身分证申办的银行帐号告诉了程东之,他知道,对于数字,程东之听一遍能记三年!
“喂喂喂!你们是什么人吗?凭什么我要相信你呀?你先让我跟我姐姐讲一讲话好不好呀?”
“啥子人?格老子是‘青竹帮’的!”司马文骞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竹林,张口冒出来一个“青竹帮”,他知道台湾有个“竹林帮”,前几年闹得还挺出名的,那么,干脆就跟他们攀上一个亲戚算了吧!他装出来一副凶杀成性的语调,冲着手机说到:“你家姐让弟兄们给麻翻了!要讲啥子话,明日清早再说嘛!想你家姐早点死,死得惨一点,你龟儿子想报警也可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任那铃声再怎么响也不再接了!后来,干脆把铃声改成了震动。
司马文骞知道,这种事不能罗嗦,他认准了明天上午就能见到钱。
司马文骞把吉普车开到离帐篷一百米左右的一个洼地,这是他精细地事先选择好了的泊车地点。洼地前面有一条非常浅的小河,河床很坚硬,可以沿着河先开上三百多米再上岸,那里有个沙石坡,吉普车挂一档,轰一下油门就上去了。他打算明天先提出来钱来,再设法放掉这位倒楣的神经内科主治大夫。现在,自己可以先歇会儿了。司马文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程远之就算是走出帐篷,也看不到吉普车,周围静得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他便放心大胆地躺在帐篷外面那平坦松软的草地上了。
满腹心事的司马文骞并没有睡着。躺在山谷草地上,看着那一天的星斗,司马文骞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大姐。大姐也是一个学医的,文化大革命中,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医疗系,当过儿科医生,后来又参加了首都医疗队,支援过西藏,现在正在北京一个医科大学里当教授。自己的大姐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哪!司马文骞记得,自己小得时候特别淘气,经常干出一些让军人出身的父亲用竹板儿打的坏事,大姐总是护着自己,还经常把自己的零用钱分给自己。大姐一辈子没有干过对不起人的事,如果知道自己现在绑架了别人的大姐,并且,还是一个大夫,她一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哎!亲爱的主啊!伟大的上帝!请您宽恕一下您的子民吧!保佑我的大姐一生平安!保佑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女士一生平安!
祈祷之间,司马文骞做出一个决定:无论明天下午那个程东之给不给自己钱,明天晚上,他都要放掉程远之大夫!他绝对不能够伤害一名医生,医生是大姐的同行,医生救死扶伤、治病救人,那可是仅次于上帝的人!仅次于上帝的人是不应该被一个基督徒去伤害的,不能!绝对不能!
天一下就亮了。司马文骞看见了一个美丽的日出,太阳从山的背后,先用那灿烂的光茫将黑色的大山镀上了一道红边,然后先沉默了一会儿,再突然之间从大山的背后一跃而起,转眼之间,便让那原本黑暗的世界顿时充满了颜色。于是,鸟开始飞,草开始动,竹叶上的夜露开始蒸发,草叶中的野花开始传递芳香,一切都开始了运动,连身边的岩石仿佛也具有了生命。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清晨呀!可是,自己却正在从事着一场罪恶,司马文骞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哎!他还得赶快钻进帐篷里去继续犯罪,他得先把程远之大夫的眼睛蒙上,还得用带子把大夫绑一绑。不知是为了尽量减少被绑架者的痛苦,还是为了绑架者的自我安慰,司马文骞特意买了几米一寸来宽的布带儿,他觉得用布带儿捆人比用绳子捆人相比,被捆绑者会感觉舒适很多。他真的还去试过,绳子很勒手,而布带儿则的确没有那么令人难受!司马文骞知道,当法院量刑时,绳子和布带儿的舒适程度差异是不会被当作定案参考依据的,但是司马文骞还是想这么去做。他认为,即便做强盗,也还是应该绅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