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时刻总是会让人觉得特别感伤。
可是在李相宜这里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一种即将踏入新的旅程的兴奋与期待。
看着兰香泪水涟涟的脸,李相宜有一种罪恶感,觉得她的高兴不能表露得太明显,于是也装出一副悲泣的样子:“兰香姐,我也舍不得你。”
“妹子,我真的舍不得你啊。”兰香一下子被她给感动了,扑进她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娘子,你们别哭了。”潘玉在一旁劝李相宜道:“再哭我都要哭了。”
“好了,别哭了,兰香姐。”李相宜扶起了趴在她肩上痛哭的兰香。
“你们现在就要走吗,可别啊,我让我家那位去买了一些鲜肉回来,今天我好好的给你们做一顿饭,其实我做的饭挺好吃的,你们说什么也要吃了再走啊。”
“这个……”李相宜为难的看着兰香。
“也好。”秦霸道:“肚子饿了,吃饱正好上路。”
“好吧。”潘玉弱弱的道。
李相宜看了秦霸一眼,他不像很饿的样子,为什么说要吃饭呢,难道是为了照顾兰香的情绪,还是怕潘玉不答应,为了照顾她李相宜的情绪,这个男人有这么细心吗,不可能吧。
李相宜狐疑的看秦霸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兰香将门打开。
林三站在门外:“这是我家主子吩咐,把这个交给沈媚云。”
“给我的,是什么啊。”李相宜走出来。
林三转身离去。
李相宜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这个男人,臭屁什么呀,相处了这么久,没见他有过一点人类的感情,真不知道他所谓的妻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兰香将包袱递给李相宜:“妹子,给你的。”
“打开看看是什么。”李相宜一点也不避讳。
金光闪闪。
里面竟然是几锭金元宝。
还有一些珠链之类的傍身物。
还有什么。
李相宜打开来一一的细看,无非都是一些钱财,没有她想要的千毒灭。
“小气巴拉的。”李相宜低道。
想了想,还是亲自向林峰道谢的好。
嘴上虽然在说小气,可是她不能欠他的银子,久银子欠久了,就会变成人情。
她也不想要他送来的这些东西,这算什么,非亲非故的。
李相宜见潘玉和秦霸同时向她看来,扬了扬手中的包袱,对兰香道:“兰香姐,做饭还得一会吧,我先去把这些东西还给林公子。”
“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秦霸沉声道。
“不需要,他虽然也不是个好人,但是比你君子多了,一不会动手动脚,二不会喊打喊杀。”李相宜临去前还不忘损人:“本姑娘高高兴兴的去,保管高高兴兴的回。”
“娘子……”潘玉望着他家娘子,半个字也搭不上,默默的坐回原位。
李相宜这一次轻车熟路的就去了湖心小筑,想来林峰也不会在林府呆下去,那里面整一个华丽的牢笼,眼下正是暖春三月,到了春季最好的时候,所有的花都开放了,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李相宜闻着醉人的花香,踏着轻快的脚步,哼着歌儿,走向了湖心小筑旁的小船。
船静静的停靠在那里,随着温润的流水微微晃动。
李相宜拎着包袱跳上船,一路向湖心小筑驶去。
还未到湖心小筑,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酒味。
李相宜看到那原本变得清明一片的长亭,里面铺满了画卷。
隔得远,隐约可见是上次那一个少女的画像。
飘近了湖心小筑,李相宜看到地上有许多空了的酒坛子。
林峰喝酒了。
她心里微咯噔了一下,想了想既然来了,把东西放下了再走。
因为要去江南,听潘玉的描述,李相宜觉得那是一个繁华之地,必多富贵人家,她不想被人看得太轻,所以特意在去之前换了身俏丽一些的衣裳,原本很俗气的粉色穿在李相宜身上,衬得十七八岁的少女肌肤皎白如玉,脸上霞飞色舞,看上去青春飞扬,灵气逼人。
为了图省事,李相宜一直把黑发绑成了两个大辫子放在两肩,在四周幽静的树丛掩映,蓝天碧水,长亭流水之间,显得俏丽无比,恍若从天而降的精灵。
林峰喝醉了。
今天是雪姐姐的祭日。
这么年些,他一直未能给九泉之下的她一个交待。
是她回来了吗。
林峰看到,有人影走近悄悄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他本想上前,却因酒后有些乏力。
李相宜看着他面泛潮红的模样,从未见过林峰这种神情,侠义心肠又冒出来。
原本想快点离开的她折转回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清茶:“喂,你没事吧。”
“雪姐姐。”林峰定睛望去。
李相宜将茶杯递到他嘴边:“喝杯茶醒醒酒,我是李相宜,不是你的雪姐姐。”
林峰迷离的看着她,久久不语。
“爱喝不喝拉倒,我走了啊。”李相宜站起身,放下茶。
“别走。”灼热的拥抱自身后袭来,地上柔软的锦榻将李相宜全身包裹,林峰的呼吸温热在她脸庞,他睁着一双如星子般迷蒙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别丢下我一个人。”
“林峰,我是李相宜,你看清楚了,发什么酒疯。”李相宜用力的推开他。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我丢下你。”他紧紧的抱住了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都已经说了,我不是,你快点放开我。”李相宜一个寒颤,恶心到了极点。
“你是在和我赌气吗,峰儿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别离开我。”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打湿在她的脖颈,李相宜僵着身子不敢动了,这是什么状况,潘玉流泪她见得多了,这个林峰,不是一直强大无比吗,混世魔王,也会有哭的时候。
“喂,你别哭了,我跟你说啊,我最讨厌男人哭。”李相宜不知所措道。
他抬起头,看着她。
李相宜不知此刻是该哭该笑还是该生气,想了想,讪讪的扯出一个笑容:“那个……其实我就是来道个别的,你现在仔细的看,看清楚了,我是李相宜,不是别人,看清楚了后就放开我吧,我家相公还在屋里等着我呢。”
“你嫁人了?”他似醉非醉。
“我当然嫁人了,这个你不是最清楚吗。”李相宜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想离开的办法。
“你说过非我不嫁的。”敢情他还在迷醉中呢。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相宜将手用力的伸向一旁的矮榻,终于够到了那杯水。
冷冷的茶水泼到了林峰的面颊,这下他总该清醒了吧。
林峰一怔,微微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看到面前的李相宜,飞快的松开,闪身于一丈开外。
“躲什么躲,刚才是谁抱得紧紧的在叫雪姐姐,真不明白,我和她哪里相似了。”李相宜看着亭子里挂着的画像道:“我这次来是来感谢你的,不过那些金子我不能要,还有曾经欠你的那些钱,你写个欠条,我签字吧。”
李相宜看到他屋子里有笔墨。
唯恐他不答应,走到桌前去研墨,替潘玉磨过几次,做起这件事来轻车熟路。
李相宜很快将墨研好了,铺开宣纸,将笔搁到林峰面前:“写吧,欠银百两。”
他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相宜将笔塞到他手里:“写吧,写了我赶紧签了走人,天气挺凉爽的,怎到了你这里就热得慌,满屋子的酒味,熏的人受不了了,我在屋外等着,你写好了拿出来给我签字。”
李相宜边说边拿手扇风,感觉身子有些躁。
微微的扯开了衣领,露出光洁的脖颈,有风顺着她扇动的手钻进了肌肤,一阵凉爽。
舒服的微眯了眼:“看来还是这衣料不行,贴在身上不透气,听说江南的丝绸多,轻薄又透气,到时候多挣些钱,一定要买两块来裁身衣裳穿穿。”
李相宜站在那里自言自语,殊不知她的举动令身后的林峰心里掀起了涛天巨浪。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他的身上一阵躁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看着她红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絮语,他脑中一热,突然感觉下腹一紧,一阵狂躁袭遍全身:“不必了,你现在就走。”
“这怎么能行,秦霸说得对,欠什么不能欠人情啊,我非得还了不可。”李相宜道:“别和我说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不缺这些银子,可是对我来说,那是人格和尊严,你懂吗?这个你一定不懂,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不管你懂不懂,今天这个……”
“既然要还,不如,有其它的东西来偿还。”林峰此言一出,自己亦是一惊。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言语轻佻。
“什么?”李相宜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自顾自的又将衣领又扯了些,暗想,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扯这身布的时候她还想真便宜,真划算,现在真是热死她了。
“你。”酒有问题吗,不会。可是他真的醉了,却又在清醒之中,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突然将她紧紧的拽近,拽着她的手腕,飞快的环向她的腰肢,女人的腰,原来这样的软,软到不可思议,他突然觉得,原来抱着一个女人是如此美妙的事情,还有曾看过的其它画面,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去,狠狠的攫向她。
笨拙又生涩的唇侵袭向她的时候,李相宜才惊觉,林峰竟然在吻她。
林逸侵犯她也就算了,那是一个大男人,这个小臭孩,算什么。
李相宜赶紧推开他,却发现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可是他的身形高大得几乎可以将她毫不费力的箝制,而且还能令她分毫不能动弹。
“林峰……唔。”
他疯了吗。
李相宜瞪大眼睛,看着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睛,似乎很陶醉。
原来,女人的唇是这样的柔软,两唇相贴是这样的感觉。
林峰感觉自己的唇触到她的那一刹那,有种舒服的颤悚自心脉游走向全身。
男人吻女人,原来可以这样的舒服。
难怪他身边那么多的人喜欢美人。
但是为何,他之前看到别人的时候却可以忍住,现在,却不能——
雪姐姐,对不起。
他心底清晰的知道圈在怀中的是谁。
“放开她。”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刀光向林峰掠来。
他飞身而起,放开了李相宜。
秦霸立于湖心长亭之颠,冷冷望着林峰:“君子不强人所难”
“我林峰自认不是君子。”才刚刚尝到这个女人的味道,他怎么会放手。
他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令他欲罢不能,其它女人却不可以勾起他的情/欲。
看着她像兔子一样逃离的身影,林峰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快慰,强迫她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比他这么些年所经历的任何事都要好玩。
他掌心一凛,疾劲的风袭向了秦霸,强大的掌力带回了李相宜。
她跌落进这个少年稚嫩却坚实的怀抱里,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林峰,你疯了吧,刚才喝醉酒了可以原谅,现在你清醒了,还想干嘛。”
“没错,我是清醒了。”他看着她,突然邪肆的笑了:“我这次来榕城,本就是来做一个坏人的,前段日子被鬼迷了心窍吧,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放过你,这一醉之后,竟然清醒,既然大哥那么再意你,就让我先尝一尝,你是不是那么的好滋味。”
他的话令李相宜如晴天霹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一个人可以有如此两面的性格,前段日子他待她虽好,却刻意的疏远避之,冷淡如斯,尤其是商雪瑶来榕城之后,所以她才敢一个人前来湖心小筑,眼前的人真的是林峰吗,还是有人戴着人皮面具——
李相宜突的伸手向他耳后抓去,听说裂口就在那里。
林峰皱紧眉头,耳后的肌肤被她抓出几道血痕。
没有。
不可能啊。
什么人能做出如此相像又贴合紧密的人皮面具。
“你不是林峰。”李相宜肯定道:“你到底是谁?”
“是觉得我变了吗?”林峰邪魅的笑:“我原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你不是。”李相宜固执道。
“府尹二公子是出了名的京城双面。”秦霸冷道:“不管你为何突变,她现在是我的雇主,我不想与你多生事端,放开她,我们今日就会离开榕城,至此再不相干。”
“我和她之间好像还有事没有了结。”林峰不放。
“不就是你大哥的那点子破事吗,咱们不是已经讲清楚了,你怎么又拿出来说事。”李相宜用力的想要挣开,奈何半点内力也没有,她到江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练内力,不能再任这些男人如此欺负。
“不止这件。”林峰心底的邪恶被他压制了很久,如同幽灵一样,从裂了口子的良知里涌出,李相宜看着他眼底骤变的眸光,突然明白自己今天的到来是一个错误。
林峰就是一个彻底的人格分裂加精神有毛病的人。
“秦霸,你的刀法真的天下第一吗?”李相宜道。
李相宜话音刚落,秦霸的长刀就向林峰袭来,林峰闪身躲开,不忘将李相宜扔进屋子里。
林三出现了,林峰只顾着和秦霸打斗,没留意李相宜和林三之间说些什么。
李相宜被点了穴,恨得牙痒痒:“解开我的穴道。”
“你触犯了主子。”林三看出了端倪。
“是你家主子侵犯了我,还想强/暴我呢,若不是秦霸赶来,我的清白就毁在他手上了,林三,你若真心护主,趁他还没发话之前,赶紧放我离开,若不然,我一定搅得你们林府鸡犬不宁。”李相宜对林三道:“我说的半句假也没有,你若不相信,一定会后悔的。”
“好。”林三解开了李相宜的穴,他不想看到眼前的这个泼妇成为自己主子的女人。
“算你识相。”李相宜纵身一跃到了湖中,游泳她还是擅长的,这个不需要重复。
李相宜很快游上了岸,冲打斗的秦霸道:“快点,带我飞。”
“还是我带你飞吧。”消失了已久的白衣男不知从哪冒了来:“你家相公可等急了,这只疯狗一般人不敢接近,你的胆子可真大。”
“我哪知道他是人格分裂。”李相宜打了个冷颤,湖里的水真凉:“若我有武功,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竟敢占我的便宜。”
“是你自找的,算了吧。”白衣男道:“再不回去,你家那个男人又该哭鼻子了。”
“知道了。”李相宜又打了个冷颤。
秦霸远远的见有人带走了李相宜,不再恋战,最后一招将湖水激得千层浪,挡住了林峰的视线,在一切平静以后,林峰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李相宜不见了,秦霸不见了,所有一切平静得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
林峰背对林三而立,唇边露出冰冷而邪佞的笑容:“想走,没那么容易。”
“林三,查到了吗?”他冷冷的问。
“主子。”林三略一沉凝,告知实情:“宁妃娘娘因殿下的到来,已离开榕城外的碧水湖,再次踪迹全无。”
“知道了。”林峰静立,久久不动。
林三守侯一旁,不敢多言。
每到雪姑娘的祭日,主子就会变成这样,要疯狂很久,只是不知,这一次,又要死多少人。
只希望不要伤及无辜,动静太大,会引得那位的注意,到时就情况不妙。
每到雪姑娘祭日,林家都会让林峰离京数日,这一次,只怕要在榕城多呆些时日了。
原本是打算今天离开的,看来只能再择日。
李相宜愤愤的刷了许久,感觉到嘴里没了那股酒味时,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潘玉心惊的看着她用柳条沾着盐水刷得嘴角都起了血泡,心疼道:“娘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别刷了,我不怪你。”
“你还能怪我,是他强的,不是我愿意的。”李相宜狠狠的漱了一口水,将水吐到地面。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这些日子被林峰的假象给迷惑了。
以前见了他就要像见到他那个变态哥哥林逸一样,有多远躲多远。
李相宜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到不远处一脸自责的兰香,其实也不关她的事,兰香却总认为是她非得留李相宜吃饭造成这样的后果。
白衣男坐在桌边和秦霸吃得正香,只有潘玉和她一起生闷气。
过了好一会,李相宜心里的气消了:“相公,你也别站在这里了,去吃吧,吃完了咱们就走。”
“都是我没用。”潘玉说来说去只有那么一句。
“就算有用又怎样。”李相宜时时不忘教育:“所以你必须考状元,不然你拿什么保护我,就算武功高强,总不能杀了他再和我一起躲到深山里不出来见人吧。”
“娘子说得极是。”潘玉应允。
“好了,没事了,吃饭吧。”李相宜深吸口气,将心里的闷气全部吐出来:“吃饱了赶紧上路,别让这个小人坏了心情。”
走到桌子旁一看,菜碗空空,白衣男站在一旁满足的拍着肚子,秦霸冷漠中带了一丝淡定。
李相宜看着他俩,那么多的菜,他们全吃光了。
“潘玉,喝汤。”像是赌气又像是自语,李相宜狠狠在凳上坐下,将剩下的菜汤倒进了饭里,埋头闷扒。
“别生气,锅里还有。”兰香赶紧上前来,将锅里特意留给李相宜的青椒炒猪肉端出来。
“还是兰香姐对我最好了。”李相宜闷头扒饭。
“走吧。”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行人,现在多了一个跟帮的,变成了四人行,李相宜原本想拒绝,看在白衣男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匹马的份上,李相宜应允了,吃过了饭,拜别了兰香,四人一行踏上了进往上京的路上……
第一站,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