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夜空传来礼花绽放的声音,数不清的彩绫飘舞在李相宜的四周,玉无涯陪着她一起坐在皇宫的屋顶上,看着远处的歌舞升平。
这样的喧闹像极了初到江南的那一夜,那种璀璨的烟火。
看着漫天绽放的色彩,李相宜的眼眶湿润了,还记得漫天烟火中那个人傻乎乎的模样,一袭月白色的袍,恍若一个从天而降的精灵一样,就那样闯入了她的心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动心的吧,还有后来的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发生在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忘却。
轻轻的眨了一眨眼,泪水就顺着滑落了下来。
玉无涯拿出了怀里珍藏着的长笛,吹起了李相宜熟悉的曲子。
这一首曲子,是当年初见冷香雪时的决世。
李相宜没有回头,凝眸看向了烟火的繁华处。
她离那片热闹很近,近得可以看清那些文武百官和大臣们的每一个动作,可是却又仿佛离得很远,那一阵阵喧哗的欢声笑语远得与她好像相隔了几百个世纪。
李相宜站在屋顶许久,直到冷风有些凉了,才缓缓的站起身:“我们走吧。”
“不想再见他一面了吗?他们就快出来了。”玉无涯所说的是潘玉。
李相宜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却在一声震耳的喝声中停下了脚步,身子僵直在了半空。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臣们跪倒齐齐拜喝,有一道紫色的身影自人群深处缓缓走来。
那么多的人都跪倒在了遥远而朦胧的灯火之下,唯有他,俊逸挺拨,仿若一个神祗,带着一种将四周的空气冰冷冻结的气息,一步一步,向人群慵懒而闲散的走来,那种闲散散发着浓浓的帝王之气,让人不易忽视,头上的紫金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镶嵌的宝石亦是灼灼生辉,将那张曾在梦里千百回转的脸衬得陌生得如同别人一般,若不是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的深情如海水一样的沉遂,李相宜不敢相信,眼前隔了一道喧嚣的这个人就是曾经相爱过的潘玉。
他的样子完全的变了,身上属于太子的紫袍穿起来华贵无比,头发一线不苟的全都梳在了头顶,身后跟随着的宫女们提着宫灯,众星捧月一样的尾随在他的身后。
李相宜感觉自己的呼吸静止了,屏息着,看他走近,看他头也未抬的走向了高高的竹台之上,那属于太子的宝座,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皇上在上面等着他。
他落座以后,底下的人群才慢慢的起来。
这一次前来为太后祝贺的文武百官中,有许多是带了家眷来的,那些刚成年的少女们,用惊艳的目光看着竹台上居住东边的男子,嘴里发出满满的惊叹。
李相宜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两人隔阻。
玉无涯放下了手中的笛子:“他变得越来越风华绝代了。”
“风华绝代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吗?”李相宜扬唇一笑。
“不如下去打个招呼。”玉无涯道。
“不必了,该怎样打招呼,根本没有必要,更何况以怎样的身份。”李相宜道。
话虽如此说,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潘玉坐在那里。
紧接着,人群中再次一阵骚动,李相定看到了一道雪白的身影,飞越向了潘玉。
手里握着长长的绫带,似在表演舞蹈一般。
李相宜微微定晴,来人正是紫衣。
紫衣在潘玉的身边落定。
李相宜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心里涌起了难言的酸涩。
可是,看着看着,酸涩的感觉却慢慢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她所熟悉的深情,所有的情深似海都隐匿进了眼眸,他看向紫衣的脸庞是温柔的,眼睛里却是一种淡漠的平静,月光下那张和沈媚云一模一样的脸庞,未令他露出真正发自内心的欢喜,为何会这样。
李相宜定定的看着潘玉,久久的不曾挪开视线。
为什么他不开心。
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他看起来很寂寞。
她感觉,这个时候的他,给了她一种错觉。
他的神情仿佛寂静了尘世间所有的繁华与喧闹,她的耳中,所有的热闹都远去了,只剩下一片寂静,天与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副流动的画卷,再无半点声响,只有那个男人,从心底划过的寂寞犹如一阵无边无际的风,从这黑暗的旷野里吹过,听到了他心底寂寥的声音,让人一阵阵的,止不住的,心疼。
这种疼痛把泪水纠结在了一起,让它们齐齐的漫出眼眶。
“潘玉。”李相宜终于喃喃出了那个藏在了心底许久的名字。
她定定的看着,突然之间,很想上前,抹平他眉心的那一抹纠结。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意,想要拥抱这个高高在上的满脸寂寥的男子,小落的爹,她曾经爱过的人,她在为他心疼,为他流泪。
她好想飞身而上,去抱着他,告诉他,她想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从来都不想放弃,但是……
她的泪水汹涌的落下了眼眶……
她没有留意到,因为皇上有话要说,太后娘娘示意所有的乐师都停止了演奏,所有的时间空间恰巧就在这一瞬间寂静,皇上停顿了几秒,正要开口,玉无涯拿起了长笛,再一次的放到了唇边,原本就不喧闹的夜空突的一下子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清越悠长的声音仿佛一场梦境一样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所有人都将目光探向了声音的源头,却找不到真正的发音处,扭动着一顿乱看,唯有那个人,紫衣华贵的男子,一下子就将视线击穿上了这些迷乱,顺着声音看向了漆黑一片的宫顶。
白色的长纱层层叠叠逆天飞舞,狂乱的黑发犹如泼墨一般闪烁在月光里,青幽润泽的光芒踱上了几缕银辉,有一丝寞落的哀伤在恍若星辰的眸子里隐隐若现,白色的面纱蒙住了脸的轮廊,却不难看出,那双眼睛是梦里千百回转了好几次的。
李相宜怔住了,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始料不及的视线交汇。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仿若不存在了,只看到彼此眼里交汇的光芒,还有忧伤。
李相宜看到,他站在人群里,眩目得快要让人疯狂。
而她则在众人快要看来的时候,飞快的纵身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玉无涯也跟着飞快的跳了下来,李相宜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宫。
她拼命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玉无涯在身后轻轻的拽住了她:“别跑了,没人追来。”
“他看见我了吗?”心里有期待,也有害怕。
玉无涯道:“也许看见了,也许没有看见。”
“但愿不曾见。”李相宜道。
“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为何要勉强自己呢。”玉无涯道。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们进去吧。”李相宜站在将军府的门口。
玉无涯带着她飞进了屋。
李相宜飞快的跑进自己的房内,将晕迷中的小落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泪水汹涌的流出了眼眶,她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快要被撕裂一样,心痛得快碎成了片片,唯有将小落紧紧的抱着,才有那种稍缓的感觉。
泪水颗颗的落到了小落的脸庞,若是他醒着,一定会伸手抚慰她的受伤。
但是小落没有醒来,他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
李相宜将头埋进孩子的胸前,哭得伤心。
人活着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为什么会这样呢。
“别伤心了,你们会在一起的。”玉无涯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暗自的摇了摇头。
他低低的对自己似对李相宜:“你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其实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潘玉的眼神,那个男人眼里有着运畴帷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那种必胜的自信,所有的一切他都准备好了,他看向紫衣的时候,是一种装出来的欢喜,看到李相宜的瞬间,是一种烈焰破冰的深情,只有这个傻女人,半点也没有看出来,逃也似的就跑掉了。
其实说她傻,他自己何尝不傻呢,每一个人都是傻瓜,在各自的世界里挣扎。
玉无涯嘲弄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