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马青春
1、旧人回忆旧时事
上个世纪中叶,为了响应毛主席人多力量大的号召,农村人铆足了劲生孩子,相对于农业生产的虚夸,农村人生孩子的高产高效是实实在在的。
新中国成立的第三年,爷爷奶奶有了他们的第4个儿子。当时,爷爷正蹲在小山的烟地里扒搓干枯的烟苗卷烟,二伯父跑三步摔两个跟头,边跑边喊:“爷,爷,娘又生了”。
“是个劳力吧”爷爷很淡定,仍然坐在烟地里,咂了两口烟,带着一嘴烟渣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黄土回家。
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那口烟真呛,叫小烟吧”,爷爷想到自己刚好在山上,这娃就出生了,顺取老大、老二、老三的“保”字,大名取了个保山。
这就是我的父亲。
然后爷爷奶奶平均两年一个,先后又有了大姑、二姑、五叔、三姑,爷爷奶奶一共生了8个孩子。
起初,村里的人口很少。爷爷奶奶结婚之前,先人留恋河岸处的水草丰美,全部沿小河而居,但星星寥寥也仅有十几户人家,但放开生育,村子就如充了气一样,人口迅速膨胀起来。
父亲来到这个世界上第5年,会说,会走,能吃了,就与家人一起辩证着“活着”。
活着,是那时候人们唯一的愿望。
1960年冬天,下了大雪,二伯外出找吃的回来,太累了也太饿了,走到光甫村西就倒在雪地里。
光甫村里有个人路过,发现了雪堆里的二伯。那会儿,二伯已经没了呼吸,那个人认识二伯,把二伯背回家,见了奶奶说话也不拐弯,急急地说,“你家二份死了”。
奶奶瘫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爷爷赶紧过去,看着僵硬的儿子,一把抱在怀里,仰天大哭。农村人不舍弃的精神在那会儿体现出来,爷爷把二伯放到炕上,盖上家里仅有的几床被子,一家人又摇又晃。
没想到奇迹就这样发生了,二伯有了呼吸,最终活了下来。
后来,奶奶经常提起光甫那个救二伯的人。
食不果腹的年代,勤劳善良的爷爷和奶奶没有让一个孩子夭折。
后来,我结婚有孩子了,有一年过年,住我家前面的秀吉让孙子叫小名气着了,到我家啦到了孩子。说现在的孩子放学还得接,和个宝贝似的,我家的大、二、仨儿上“育红班”还去接?放了学,碍上哪上哪,巴不得让人抱走了个更好。
之后便抽几口烟,讲一代人的辛酸。
“1960年,我们这里遇上了自然灾害,家里没吃的,我就和你二大爷到牟山水库挖野菜,有一回,水退了,我们俩往回走,也傍黑了,发现了一块豆地,我和你二大爷那个高兴啊”。
然后,秀吉端起茶碗再放下,继续讲。“那个高兴啊,一撸一把,皮都不迭扒就到肚子里了,两个人商量着做个记号,明天多摘些,让家里人也尝尝。回家路上,那个激动啊,俩人放了一路子的屁。第二天,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实在饿了,就偷公社的棒槌,去挖野菜,挖着挖着,就偷掰个棒槌,连筐子、铲子也不要了,跑人看不到的地方,啃生棒槌”。
“8个孩子,你父亲和大姑生在了中间,两个就没有上学,负责看孩子,帮家里干活。后来选上大学的,你二大爷手掌上比杠子我们都多”。
不管秀吉有没有杜撰,但对于我来说,最有用的信息就是父亲为什么没有上学。
关于吃不上饭,父亲也是记忆犹新的。
1961年,家里人人出动挖野菜,全村几百口人,人人都挖,野菜挖完了,吃树皮,那几年村里的榆树常常因为皮被剥光死掉,人也有因为吃了有毒树皮死掉的。
然后是吃草根,最后是村里唯一一个破庙里的观音土,父亲就吃过。秀吉说“那观音土,吃了不消化,屎都拉不出来,有的就胀死了”。
父亲说,那时候过年走亲戚,用个篮子,里面几根油条,几个白面馒头,有的为了好看,底下要放上麦秸撑着,表面放馒头,油条,好似装了满满一大篮子。
有亲戚就因为亲戚多拿了馒头两家闹破脸皮。
家里伺候客人,一条鱼切成两片,往往一片鱼能伺候一个春节的客人。哪个客人若是动了这半片鱼,少不了主人永不间断的奚落。
那些是我们没有经过的历史,只存在于老人的口传,艰难不易,更加让我钦佩那些一路走来的父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