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好的时代,在改变现状强烈意愿的推动下,爷爷的妹妹与《闯关东》中的山东人一样,背着行囊,跋山涉水,远行千里,背井离乡,与第一批闯关东的山东人踏上了东北那片黑土地。在那里用汗水实现自己的青春热情,点燃自己的青春梦想,并在东北结婚生子,永久定居。
穷困惯了的爷爷和妹妹更加知道亲情的珍贵。每年傍年,爷爷都要坐上火车,到东北去看望自己的妹妹,从未间断。每年,妹妹都有一种精神的寄托,就是自己的哥哥能从老家山东赶来看他。爷爷带去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妹妹欣喜异常,不论是家乡的一捧黄土,还是家乡的一根草棒。
那时,妹妹在东北的生活远强于老家,每年爷爷奶奶都织好多的布,带到东北卖掉一些,换点零花钱。
亲情是永远割舍不了的。每年,妹妹每看到自己的哥哥衣衫褴褛、不远千里来的时候,既心疼,也赌气般地情愿。看到哥哥,总是先哭上一场,想自己的老家,想自己老家的老嫂子,想自己那群可爱的侄子。为了给爷爷贴补家用,要么当时给爷爷十几元、几十元钱,要么赶到年根前寄到老家。
在那个时代,十几元、几十元钱与今天的十几元、几十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爷爷还能通行东北的时候,工人月工资只有块把钱的。
多少年,爷爷一年一次见自己的妹妹,亲情就这样如水般流淌着,一对亲兄妹,也从黑发青年转而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五叔说过,1968年过年,爷爷从东北回来,背着一包山参、木耳,都是老姑给的。
然而,爷爷在回老家的火车上,家里提前收到电报。
就在爷爷回老家的途中,妹妹去世了。
那是爷爷最后一次见妹妹,到家了,知道消息,什么也没说,老姑永远留在了那片黑土地上。
从此,爷爷再没去过东北。
每年过年,爷爷总要看看东北的方向,倒上一盅酒,呆呆地看很长时间。
每当家里人讲到这些,我都感到很温馨。亲情是最坚固的红线,在农村人的思想生活体系里是最重要的。不论什么时候,农村人从来都未曾放下过。
五叔说,爷爷不认识字,算帐从来没有错过。坐火车从山东到东北老姑家里,把家里织的布运到东北,给老姑一些,再卖一些,而且货运和个人还要分两路。也不知道爷爷是如何理清思路,一个人背着那么多纺织品运到东北,找到老姑,还能回家的。
在老家,为了生计,白天爷爷和奶奶干完集体的活,晚上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织布,卖到县里各个乡镇,村里好几个与爷爷一样谋生计的人通常晚上两三点钟起来,各背上一大包布,步行到各个乡镇的集上卖。
到东北捎带些是爷爷和奶奶织布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大部分要卖到本县。走路基本靠走的年代,爷爷和村里的父辈们逢集就去,用自己的双脚踏出全家的希望。
有次,爷爷和村里三五个人到凌河中阿赶大集,傍黑了回来,走到慈母山,几个人走不动了。坐下休息,其中一个说,听说慈母山有皮狐子仙,这山还挺神的,我看哪有啊,纯是放屁啊。
说完,就起雾了,大家一看起雾了,抓紧起身往回走。
但,走不出去了。
他们往前走,事实围着慈母山转,说话的那个人越走越害怕,看不清脸前的路,但脚下走过几遍相同的路自己就知道了,最后胆都要吓破了。越是地方相同,大家越害怕,脚步就越快。一直到第二天蒙蒙亮,他们刚好又转到第一天坐下的地方。
而村子就在前面二里路。
虽这样艰辛,8个孩子挨了不少饿,但也天天成长。
有一天,爷爷把父亲叫到身边说,“小烟,你长得最像我,我一个字也不识,你也别上学了”。
父亲二话没说,就挎起小筐去挖野菜了。
父亲为什么没上学,是不是秀吉说的那样,我也不知道真假。其实,爷爷的五个儿子没有一个像爷爷,全随了奶奶,只是父亲和奶奶长得最不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