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矮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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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巧妙乡试(1)

一眨眼,时光进入了冬季。

这日,终于到了道州乡试的日子。

吃过早饭,林彩云女扮男装,化名林清风,骑一匹快马,载着唐子文,两人来到道州贡院赴考。可是,当二人下了马要进去时,却被两个一胖一瘦的门官拦住了,胖门官指着林彩云说道:“我说你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也不看看,今天可是乡试,不是庙会,你怎么能带着一个小孩来呢!”

林彩云解释说:“他不是小孩,他也是前来参加乡试的学子,他叫唐子文,是个少年才子!”

两个门官哈哈大笑。瘦子门官说:“我说这位公子,你可真会说笑,他明明是个三岁小孩,你却说他是个少年才子。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林彩云红颜一怒:“你们爱信不信!闪开!让我们进去!若误了我们乡试,你们两个可吃罪不起!”

瘦子门官眼珠一转:“那好,既然你说他是少年才子,那就让他当场作诗一首,我们辨别一下。”

林彩云蹲下身,冲唐子文挤了挤眼:“子文,作首诗骂骂这两个坏蛋。”

唐子文会意,点点头,当即作诗道:“两只恶犬真可恶,汪汪乱叫堵人路。隔日屠夫从此过,一刀一个送西去!”

两个门官一听唐子文在作诗骂他们,但又很合诗韵,一时,恼也不是,喜也不是,只好忍着。稍后,瘦子门官说:“放你们进去可以,但我们要搜一下你们的身,看你们有无夹带。”

担心什么来什么。林彩云立刻紧张起来。不过,在家时,母亲早已跟她多次提说过此事,并告诉了她一个绝妙的解决之道。

这时,唐子文故意气愤道:“凭什么要搜我们,你们看我们像那种要作弊的考生吗?”

两个门官立在那儿,任由唐子文说,就是不理。

唐子文气坏了,开始用脚踢两个门官,可他弱小之脚,又能撼动啥,在两个门官眼里,就当是个小孩在给他们搔痒。

就在这时,从贡院里走出一个管事的衙役,他怒斥两个门官:“考场重地,你们吵什么!不想要命了!”

两个门官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

唐子文跑过去,指着两个门官:“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管事衙役低头看了一眼唐子文,又抬头看了看林彩云,过去对两个门官说:“你们是新来的,不懂我们道州风情,在我们这儿,也许缺金缺银,可就是不缺矮人,你别看这学子个头小,可他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你们只管放他们进去,免得惹来麻烦。”

胖门官问道:“那还搜不搜身?”

“这——”衙役犹豫起来,略微沉吟片刻,“搜,不能破了规矩。”

林彩云心头一颤,急忙使出母亲告诉她的妙法。于是,她故意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肚子疼。”然后,她蹲下身,把怀里揣着的几两碎银扔在了两个门官和那个衙役的面前。三个人一看有财发,只管趴到地上捡银子,谁也不再管唐子文和林彩云,其中一个还挥着手催促说:“你们还不快进去,别在这儿碍我们的事!”

唐子文和林彩云对视一笑。就这样,财能通神,两个人顺利进入贡院。

进去后,在几个监考官的指引下,两个人很快找到了属于各自的考试房号,巧的是,两人仅一墙之隔。

不多时,监考官高声宣布:“各位学子,此次乡试,命题自定,考试收场,三个时辰!”

话音在偌大的贡院里飘荡,唐子文展开纸,边研墨边思虑,稍后,在纸上迅速写道:

《强国之路》:

国之栋梁,犹如皇朝之柱,经风霜雪雨侵袭,腐之则倾,优之则固。其身正也,其心必实;其身斜也,其心必虚。凡实者,任恶力相抗,一如泰山;凡虚者,遇劣风相邀,必同流合污。试看千古风云,唯我大唐,沃野千里,福运昌隆!幸逢盛世,无论南北西东,凡有才者,皆应俯首跪拜皇恩浩荡,争做栋梁,倾身心之力,报盛世更强!唯此,国之栋梁,乃皇朝千秋伟业之永固力柱也!

隔壁,林彩云略作思忖,提笔写道:

《杜甫〈佳人〉析》: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关中昔丧败,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已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阅杜公此诗,哀佳人之不幸,叹官高又何用!可恨那佳人之夫,不惜离乱之悲,遗妻草堂,拥如玉美人在怀。恨之余,思绪翩跹,女子应傲立于世也,正如诗中佳人,虽遭难遭弃,但修竹之气节,愿做清澈在山之泉水。

眨眼间,外面三个时辰的铜锣声已敲响。

林彩云和唐子文几乎是同时走出考房交卷,两人会心一笑,各有自信。

回到家,林镇南急切地问矮奴考得怎样,能否中上头名。林彩云抢先说:“爹,难道你就只想着升官发财?你可曾听人云,灾祸临头,官高又有何用!”

林镇南一脸不悦,把怒气投向八夫人董婉心。董婉心一笑,打圆场说:“老爷,她一个女孩子,能懂什么,你就别跟她计较了,你只管按你的想法行事就是了。”

林镇南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阴沉着脸问:“矮奴,你答得什么题?”

唐子文的身体比桌子还矮一截,他站在桌子一旁,昂着头看着林镇南:“回老爷,此次乡试,命题自定,我的题是《强国之路》。”

“好,这个题好!”林镇南心花怒放,他手捻胡须,很是得意,“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此次乡试,你必得第一!”他端起盖碗茶吹了吹里面的茶梗,“不过,就算你进京中了状元,你也是我林家的一个矮奴,你可别忘恩负义,若非我花了一百两银子把你从你叔叔那里买来,只怕时到今日,你爹娘还躺在那荒山野坡被狗啃噬呢。”

林镇南真是厚颜无耻!

但唐子文深知,自己无力相抗,也无力相斗,于今,只能忍。他跪在地上:“多谢老爷厚恩,老爷厚恩,矮奴终生不忘,就算矮奴进京中了状元,我也还是林家的一个矮奴。”

一旁,林彩云非常感动,但很气愤爹爹。她蹲下身,抱住唐子文,眼含泪花:“子文,别这样,都是我们林家不好,是我们林家把你害成这样,要怪要怨,你就说出来吧。”

藤椅上,林镇南咳嗽一声,把脸一绷,很不满意女儿的话。桌子另一侧,董婉心使个眼色,示意女儿不要惹怒爹爹。毕竟,这个家只有老爷说了算。

可是,林彩云全然不理会这些,她继续说:“子文,即使你再有才,只怕不等你中了状元,我爹爹早就用你换了官做。”

唐子文微微笑道:“我命是老爷的,去向哪里,全凭老爷安排。”

林彩云看到,唐子文的眼里含着无奈的泪。她刚要开口安慰,再说些什么,却被爹爹打断:“来人,把矮奴抱回去!”林镇南突然拍了桌子。

门外人影一闪,走进来两个丫环,一个是许晚晴,一个是新来的孟如意。自春香被林老爷“沉潭”后,林镇南又去街上买了个头上插草自卖自的女孩。她就是孟如意。孟如意比唐子文要稍大些,究竟是哪里人,从何而来,林老爷不知,唐子文也从未多问。但林镇南看孟如意还算聪明,就安排她接替“死”去的春香,专门负责照管矮奴。

孟如意俯下身,抱起了唐子文。

林镇南一挥手:“把他抱回去,没事别叫他到处乱走!”

“是,老爷。”许晚晴答应一声。随后,她和抱着矮奴的孟如意回那个小院去了。在临走出客厅的最后一瞬,唐子文回头依依不舍地看向林彩云,林彩云心如刀割,刚要追出去,却被林镇南叫住:“彩云,爹爹可要提醒你,你是我们林家的八小姐,不是打扫院子的烧火丫头,以后,你最好少和矮奴在一起!”

林彩云不服,气愤地顶撞说:“矮奴怎么了,矮奴也是人,子文为什么会成为矮奴,还不是因为爹爹一手造成的!”

“你好大胆!竟敢顶撞爹爹!”

林镇南勃然大怒,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林彩云粉嫩的脸上。

董婉心心疼女儿,急忙拉住林镇南,劝女儿快走,可林彩云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庞,继续说:“古人云,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林家既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那早晚是会得报应的!”林镇南心口一痛,晕了过去,好在不多时又醒了过来。董婉心看女儿恃宠生娇,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急忙喊来丫环秋兰,让她把彩云先关到房里去。

另一边,一会儿,唐子文听出去探风声的许晚晴回来说彩云为他挨了打,他心下着急,想去安慰彩云,可一转念,自己一个矮奴,这样去了,肯定会给彩云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他躺在床上,用一本书猛烈地狠劲地敲打自己的头。

许晚晴看到,夺下书,劝道:“这是老爷家的私事,我们这些做奴的,最好不要掺和,与我相比,小姐待你够好了,你可千万别让小姐再因你挨打。”

唐子文冷静下来,望着许晚晴:“是啊,同病相怜,你的命也很苦,春香的命也很苦,我的命就更苦!”

许晚晴故意擦了一把眼泪:“是啊,我们的命都很苦,根据林家的规矩,我们这些做丫头的,怕是要熬到红颜已老才被‘放生’,真可悲,到那时,找个婆家都没人要了。”

秋兰走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伤感。”

许晚晴说:“我在跟子文讲,只怕我们等到红颜已老,才被林家‘放生’,可到那时,谁还会要我们呀!”

秋兰一怔,略微伤感地一笑:“不用怕,不是还有子文吗,到时候子文会娶我们。”

唐子文脸一红,不敢正视秋兰,低头说:“秋兰,你可莫乱说,小心被管家听见,你要挨打。”

就在这时,从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吵骂声,听声音,像是有人在大闹林府。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揣测,但谁也没敢迈出房门一步。

不久,吵骂声越来越烈,几个人忍不住好奇,终于走出去,躲在巷口,向外观看——

这时,老爷的院子里,一个破衣烂衫的歪脸中年男子正跳着脚对老爷大骂:

“姓林的乌龟王八蛋,你给我听着!你赶快把我侄儿唐子文交出来,我把侄儿卖给你,不是让你装进陶罐造矮奴的!今天,你若不把子文交还给我,我就跟你没完!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唐旺财跟你拼命!”

此人,正是唐子文的亲叔叔唐旺财。

原来,自春香悄悄逃走后,唐旺财便顿觉四肢无力,精神恍惚。于是,就每日里四处找人酗酒。这日,他在街头一家饭馆吃酒,忽听一店小二说,侄儿唐子文被林员外装进陶罐制成一名灵秀矮奴后,正谋划着献于某权贵或大臣,以期换得州官刺史,好发大财。他一听,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何不借这个机会去林府敲一笔银子?那样也好白得一些酒钱。于是,他暗自得意,心里盘算着,借着几分酒气,气势汹汹,“杀”上林府。

不过,一到气派森严的林府,他那颗只认金钱不认亲情的龌龊之心也有些害怕,毕竟,这儿是财大气粗的林府,林员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林员外走出来看唐旺财故意来闹事,本想唤众家丁将其一顿乱棍打出,可转念一想,以奴换官,此事重大,必须谨慎,切勿因小失大,误了前程。于是,他压着心底的怒火,任唐旺财一句接一句,羞辱和谩骂。看唐旺财骂累了,他还故意气唐旺财,要管家送过去一杯凉茶。唐旺财也不客气,恶狠狠地接过茶,一饮而尽!

林镇南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暗自好笑,心想,这等恶人骂得嘴疼,也就自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