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不安的睡去,我终于疲倦,不胜负担那些沉重的诺言和誓约。依稀觉出,他温柔的拥着我的身子,缓慢的安置到床上,温暖的掌心托着我的头颈,将玉枕搁在我的头下。复又用手掌来量测那冰冷的枕面,觉出寒意后又再将我抱紧。
我在这样的怀里,甜蜜而不安,仿佛冥冥中觉得此处并非自己的安身之所一般,有如一梦,而这梦来的如此绚丽和安静,让人无法去思及其他。
他亲手将我的素帕解开,细细的卸去面上残留的泪水,我素面未施脂粉,只有一脸苍白之色。如此,瞧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去。我在隐约的梦境里,听得他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轻叹。似感慨,又似惆怅。
而他终于走远,走出长廊檐下的最后一片光亮,消失于那片阴郁之中。
醒来的那时分,已经天色搽黑,我起身倚床而靠,阿满招呼了两个丫鬟进来伺候我洁面净手。我微微闭着双眼,闻着房里点的沉水香,这香正烧的极是浓郁时。我似乎神智不清晰一般,然而不动声色将眼前这些进进出出忙碌的侍女都看了个细致。
祖父的安排,便是将现下分在我房里的侍女作为陪嫁,一同进了汉王府。我心中不疑阿满,这样简单的女子,便是有心监视我,也难成气候。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我眯眼看了一会,却觉得才刚睡醒的眼皮又沉重起来,小腹中疼痛难忍,一算日子原来正好是月事来了。唤了阿满去烧水给我洗浴,这才起身将衣服换下,腹中不觉空虚,口中却是淡淡的寡欲。在阿满的极力劝导下,又吃了半碗****燕窝粥,复又睡下了。
凌靖晚间又来探视,我却半点感觉也没有,只昏沉睡着。他在我床边坐了许久,见我颦眉嗜睡,也不好将我唤醒。尔后终于离去,临走时将一串他自小随身带着的琥珀珠串套在我的腕上。
而我起来发现时,不觉病势已经加重,脑中混沌一片,阿满跪坐在床上,才将我勉强扶起来。房中众多侍女围立在旁,侍奉我洁面净身,而我毫无知觉般的,不知自己几时病的如此虚弱不堪了。而这病来的如此汹涌,我倚在阿满的身上,才勉强吞咽下几口粥水,继而又立即呕了出来。
见我病成这样,下人们立即去上房通报给祖父和父亲,而他们来时我竟然已经面若金纸般,胸中呼吸难平。而待得父亲走近一看,竟只有出的气,没有呼吸的征兆了。
府中上下一时惊慌失措,然我因为身体羸弱,时常卧病,旧疾缠身,这些情况又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所以,虽然惊慌,但是还是派人四处去请名医前来家中诊脉。而我神智不清,再也无力思考,那些苦涩的汤药被灌了进来,复又吐了出去。
来来回回的,听得韦云立在我身边轻声安慰,又有历语责骂下人的声音传来,而我隐隐约约听到大夫的一句话,大抵是说:“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贵人的病已入膏肓,还请节哀才是……”。
我胸中大恸。有巨痛之力袭来,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喉中即刻涌上了一股腥甜之味。这一瞬间的绝望,让我如飘零之秋叶。
身子晃悠悠地向左一倾,呕一声,仿佛连心肺也要倾吐出来。黏稠的液体,猩红的颜色,猝不及防地溅在床上雪白的锦被之上。
而身子又往后仰去。周围大乱,惊叫声、奔跑声、呼喝声……然而,我顾不得,只是双目下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