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摇头,迟疑片刻,还是将她伸手扶起来:“不,本宫从未怪责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妹妹有这样的命数,得天子青眼相加,本宫替你欢喜而已。”
她抬起头,望向我,姣好的容颜浸染了疲倦,少了妩媚,平添哀愁,一双青黛蹙起,胜似愁眉。
“姐姐,如今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可是,外间却有传言,人人道,韦公与南诏国往来亲密,如今便是驻边的大军,都有这样的传言……”
我一听之下,不由的恨极怒极,双手握在掌中,只想对准她的颜面,狠狠刮上几巴掌。
我们并未曾有仇恨,我自问待你不薄,何苦要如此相逼?我闭上眼,冷冷说道:“沈妃也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女子,难道不知,后宫干政,是莫大的罪过?”
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语的恨意,凌厉的将她逼入死角。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自然。只是,皇后应该知道,如何约束外戚,不为皇帝带来忧患,这却是你的分内所在。”熟悉是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倨傲和强势,我回首,见太后周氏一袭华贵的长袍,缓缓走近。
俯身拜下,心中的恨意愈发强烈,只将手中的丝帕扯的如同蔓草一般。
“起来吧!若叫皇帝知道了,还以为本宫又对你横加挑剔了。”
我微微一躬身:“母后教导的极是,儿臣怎敢怨怼?”我心中有些怔疑,沈妃妄议朝政,罪过不小,不知她要如何庇护?总不会,真的两手一挥,只当听不见吧?
而沈玉莲并不曾起身,只是将身子低伏下去,做请罪状。我静默着,并不打算就此原谅她的有心冒犯,且看周氏如何护短。
然而,她却突然干呕起来,一阵气喘,身边侍奉的两位宫女便两腿一跪:“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宽恕我家主子吧,她已经有了身孕,今早太医才诊断过,才刚一个月来月。请娘娘恕罪!”
我只觉大厦倾塌就在这一刻间,满脑子都是沈玉莲含羞带笑的得意,还有凌靖那温柔的目光,看向她时,流露出眷恋和不舍。浑浑噩噩,我不知身处何地。
只知道,心碎了,一片一片,在血雨中飘零。
本以为,我会泪流满面,然而咬破下唇时,我却发觉自己生生忍住了。没有流泪,心中其实是杂念丛生的,慌乱的、尖锐的、痛苦的。
我刻骨地记着我们的耳鬓厮磨,刻骨地相信他那份深重的情意……但转瞬间,一切却都变了。原来他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啊。一个月左右的身孕,那时我才刚刚醒来,难怪,他身上殷红的吻痕……
心中倒抽了口凉气,隐隐作痛,所有的痛苦却都压在心底,只淡淡地笑道:“沈妃怀孕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无人来报给皇上和本宫呢?想来,母后也是这会才知道的吧?”
我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丝毫也不信,周氏并不惊喜,只是命人将沈妃在地上扶起来,好生坐下。
晚风吹起我手上的挽带,薄纱飞扬,浅绿色宫装的沈妃与她所住的那座豪华上阳宫,还有立在碧波池旁对着一池残荷的我,如此对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