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云哥哥匆匆与我说罢这样一段事情,便避忌着人言,赶忙离去。我这才知道,原来一直有双幕后的黑手,在挑动着韦家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借了我的名,将密信通到韦云手中,命其暗养一房外室。再将消息传给公主,好叫其恼怒成恨,最终要与我反戈相对。好狠的心思,好毒的计谋!
更绝妙的是,他竟然还将我的笔迹完全模仿下来,一丝不苟的,叫素来谨慎的韦云也混淆了过去。那段时间,正好是我白叟与绿云婚后不久,我着手准备调查寒食散一事。
我们,就这样被人家引进了那个深暗的彀中!
这个人,似乎看懂了一切,我们这些人,被华丽端正的外表所掩饰下来的人心,在他面前被暴露的一丝不挂。
我叹息,五味陈杂,亦惊恐不安。
生平,第一次,遇上这样可怕的对手。
我从阿满那双眼中看见我的盛怒和仓惶。我想,我是真的怕了。终于,因为不能看清而焦虑,因为焦虑而恐惧,因为恐惧暴怒而起。
但是,我的惊惧却不能表露出来。人前,我还要强作镇定雍容的,作出皇后的威仪之状。
八月将尽时,上皇召见凌靖与我,当面宣读了他的口谕。着:九月初九举行册后大典,而后命韦云领兵出征幽州,平定南诏之乱。上皇与太后的行驾,将在九月底起行白城。
中宗一番周全考虑,几乎将凌靖心头的所有忧患全部解除了。我立在御前,看向他满头华发的面容,心中不由的一阵抑制不住的激流穿越而过,语含呜咽道:“父皇!”
我的这一声呼唤,是情真意切的。虽然,他曾经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可是我知道,若不是他示意王应暗中留情,温广行便是有着惊天妙手,只怕页回春无术了。
他听得我这样一声,似一怔,旋即眸光却柔软下来。他望着我,轻道:“皇室欠你的,便拿靖儿这一生的情意来还罢。”
我心头一颤,却不由自主,湿了眼。凌靖眼望着我,伸出手来,将我的双手紧紧扣住了。
凌靖在中宗面前如斯乖顺,这一刻,他想要请求父皇将自己的生母留下,但他的眼睛触及中宗的华发时,便再也说不出口来。
曾经,我不懂中宗的用意何在。明明是要扶持汉王做储君的,明里却就是不肯让他轻易如愿。兜兜转转这么许久,还要费尽心机平衡掣肘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但是,当最后被我击中他的软肋时,最后又屈服了。
他屈服了自己的心,将皇位让给凌靖。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惊悟。
我这才懂得上皇的姑且一退。原来,他不过是以退为进。他从一开始便在替凌靖谋的那些东西,他从未松手。他终于什么都谋到了,连带着祖父页最终被他欺瞒利用,甚至于朝中的权臣们都以为,自己才是胜利者的角色。
还有我,愿意拼死以自己的性命来印证自己捍卫凌靖的立场。
他自始自终都是这样的男人。有情如斯,爱子如此,却又无情如斯。
可我竟然再也没有愤怒,亦无怨恨。我只觉得悲哀。
我知道,这个王朝,我并不是天生的皇后。我之所以站在这个位置,是因为时势的需要。如此,而已。
我去旧宗庙给唐婉的牌位上了一炷香,挥退四下跪叩,泪水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