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摇头,低声道:“自然是不知,但是,日子久了,难免会有所怀疑。”
我待要问太后这样作为是因何,却见凌靖在提及自己母亲时面有痛苦之色。他方才进殿后披上了家常墨绒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身旁的鎏金鹤顶蟠枝烛台上,九枝花烛参差而燃,花烛外笼着鲜红宫纱灯罩,烛光透着温暖明亮的橘色如温泉般汩汩流在他墨色的衣裳上,无端带出一抹凄绝的艳色。
他低垂的眉心在俊美的面容上紧锁成“川”字,似有无法负荷的痛苦记忆在眉心纠结,我不敢再问,只得轻声安慰道:“夜深了,早些安寝罢!”说罢,扶了他上床去,两人怀着一腔心思睡去,一夜再无他话。
晨起梳妆,细密的流珠帘帷外的晨光直透到脸上来。我独自对着铜镜而坐,漆黑的眸子里,有深深的惶惑。周氏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到那个和我一样命运的女子,我心底不由的产生一种相似的怜悯。
手指沾上梳妆台上开启着的胭脂盒时,突然回忆起昨夜凌靖在我熟睡时,附在我耳畔的那声隐约的叹息。
“丽华,你不要多心,不管怎样,我待你都会不会改变的……在我心中,无人能及你分毫……”。
时已接近初冬,而殿外的凤凰梧桐花却依然开的旺盛,殿里一片寂静,晨间的寒风掠过窗外的凤凰花树,绵绵的花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
那声音,一下下的敲打在我的心头。难道?
我猝不及防,以手捧住了自己的心跳处,颤巍巍的靠在精美的紫檀木妆台上,心中疼的翻江倒海一般。
他的声音,带着无可以说的疼惜和不忍,那些不忍的温柔,在我初初醒来时,便在他的脸上找到。他强行掩饰了过去,但我的记忆是深刻的。我还曾问自己,何须不忍呢?我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
原来如此!你对我的不忍,原来如此!温先生并非无力为我化解体内的寒毒,我的四肢冰凉之症,早已消解不再复发。他连碧澄子的碧水青天都能够攻克,却百般掩饰我不育的真相!
真相,原来是你任由自己的母亲一手断送了我生育的希望,眼看着她在我已经濒将死去的身体里再灌了一次死药!
我还痴痴的以为,我的今日,我的一切,都是你不遗余力的给与。那些给与,是为了爱!
我长久的伏在妆台上,手中的胭脂盒早已被扫落于地,眼中的泪落如雨,将那些不慎残留的胭脂粉慢慢****。
殿外,一场来得意外的秋雨无声而至。阳光顿时消隐于云间,凤凰梧桐树被秋雨浇灌着,那些本已摇摇欲坠的花儿飘落的愈发频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