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世俗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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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亲情

亲情

直面死亡于我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一次次地参加亲朋好友亲人的葬礼。一次次的看到一条原本鲜活的,有着喜怒哀乐的生命变成了一捧没了任何生气的冰冷骨灰。这真的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惋惜也好,伤痛也罢,很快也就淹没于喧嚣的红尘之中,了无痕迹了。

四月,在造物主再次为所有的生命注入活力的时候,父亲的生命之火竟在燃尽他最后一丝热能之后,无声无息地熄灭了。青烟一缕随风去,照理说摆脱了病痛无休无止的纠缠,于父亲说来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作为子女在尽了最大的可能去与凶恶、残忍、可憎的病魔做了最后的苦苦争斗也算无憾了,可我却再难平静。除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时时萦绕于前,不知为什么,所有与父亲生前有关的一景一物都会让我触景伤情,勾起我绵绵不绝的无尽思绪?????

几天前路经快速干道指挥部办公楼,我的心像一潭水忽地被搅动起一圈圈涟漪,它们在我的眼前旋转,最后搅起的是难以自抑的阵阵酸楚。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是在这里,父亲在电话的那一端痛苦万分的说他身上难受。不常回家的我大惊,飞也似的带父亲到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父亲患了肺癌,并且已经转移。父亲平时多病,都说病病怏怏的人禁活,莫非死神真的说来就来了吗,这时唯一赶着要做的是想方设法地为父亲看病,可看着父亲每天依旧到公园散步,并告诉我他又多走了几圈,便天真地想,医生或许诊断有误吧。直到父亲的病情再次恶化,才知道死神就躲在不远的角落里时刻在觊觎吞噬父亲的生命,始终没有走远。望着父亲依旧谈笑风生的样子,我真的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父亲的生命终于要以分秒来计算时日了,自然法则竟如此残酷。

收拾父亲的遗物,一台老式录放机似乎还留着父亲的余温。父亲喜欢京剧,听邻居讲年轻那会父亲的京胡拉的还蛮是那么回事呢。退休在家有了空闲时间父亲说买台录放机再买些京剧带在家里的头过过戏瘾吧。录放机买回来那天父亲乐的不行,第二天特意上街买了只手表给我,可京剧录象带大都是父亲从天津他外甥女北京他妹夫那掏弄来的,只记得我只给他买过一套梅兰芳的折子戏,如今父亲再也无法欣赏他喜爱的京剧了,其实在沈阳这些京剧带都有,是我忽略了这一点。我久久地注视着那台录放机,心一任泪水浸泡,阴阳两隔,生死茫茫,直到这时我才品味出遗憾的滋味。

那天去饭店吃饭,朋友要的主食是水饺。袅袅的热气飘散开来,氤氲的蒸气之中竟又见到了父亲包饺子时的样子,父亲包饺子是颇有些工夫的,一张面皮到了他的手里,只轻轻的旋转一圈,一只像小肥猪似的饺子便从他中变戏法一样出来了。父亲知道我们都爱吃他包的饺子,几乎每个星期六都要打电话给我女儿,问吃什么馅的饺子。望着餐桌上的依旧散发着热气的饺子,一个念头挥之难去,是呀,从此将永远永远再无法吃到父亲包的饺子了,肆意弥漫的淡淡雾气如同一张薄薄的纸,隔开的竟是两个世界。

去老家安葬了父亲回来去医院交付父亲住院时的医药费,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特意去了一趟父亲只住了一宿的病房。我在门外站了许久许久,脑子里冒出的念头竟是那么古怪:人为什么会死呢,生和死的区别莫非就是对你呼唤再无一丝回应?

夜里睡不着,细细地想来这些年面对死亡也曾感慨过,也曾唏嘘过,也曾慨叹过,也曾惋惜过,但哪一次也没有父亲的死带给我的伤痛大,哪一次也没有让我如此触景动情过,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份骨肉亲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