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狂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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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曲水轻生寒,临江梦海仙

雾海起浮沉,曲水吟东西,江畔锡寒曲,才斗敢笑曹。

要说天下谁最有钱有势,没人敢语气笃定,可谁要是问起天下谁的才学经纶最高,天下人就都会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嫉羡说:“曲江曲寒啊,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的文采比他好了”。

逝水东流的曲江边上,一间蓑草搭建的破败小茅屋,饥鼠绕床,寒壁百漏,这位被世人传颂的瀚学大才子就住在这里,据说他的才学比这几百里长的浩淼曲江还要浩瀚难测,可却是次次落榜,没一次能够杀出文流重围,所以,曲寒放弃了曾经自己以为抱负的满腹才学,郁郁寡欢,王雄没落。

前几日,有人路过那间蓑草连天风刮即倒的破草屋,曲寒冷面不语,把一张张诗情喷薄的书画扔出草屋,甚至不回头看一眼,路过的人,瞄了一眼漆黑如洞的破败草屋,将曲寒所作呕心沥血的诗画塞入贴身短打里,笑嘻嘻的回家。

靠着江边,还有间颇有规模的黄鹤酒楼,整日都有些自负墨可覆海的文生来这买醉,直到暝色四合红霞吞天的时辰才留恋不舍的离去。

曾经,曲寒笑叹他们是天下间最无抱负理想的行尸走肉,认为是金子就总会在茫茫沙砾中闪闪耀光,几次孙山无名后,曲寒方才知晓,自己也不过是之一罢了。

一如既往,波光粼粼的辽阔江面上还笼罩着一大片微寒冰凉的江雾,曾几何时,曲寒的雄心壮志也似这般寂然蛰伏,等待着最终一次的浪比滔天,可是,哪一天他没有等来。

江畔霏霏迷雾中,一点寒白飘飘然,如在云端,最后,从盖江浓雾里走出来一位一身素白长衫的青年书生,他原该意气风发英俊如雪的面容尽是耻败后的颓丧苦寞,一缕黑色发丝凌乱在他额前,紧攥着手里最后二两纹银,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家当,他决心妥善利用。

鞋履江边,哪有不湿鞋,雾气附着之后浸湿鞋面,可曲寒没有丝毫关心,那只是一双寒酸书生的破鞋而已,又有谁会关心,别人都不关心,我又关心作甚。

行完江边,曲寒走进生意寡淡的酒楼,没有择座而坐,而是直接走向酒柜,伸颈张目,仿佛在寻找什么,一阵张望后,失心败意的垂着头,顾自喃喃道:“怎么又没有,呵呵,连这二两银子都在笑话我曲寒”。

哎,悲叹一声后,曲寒转身欲离。

“慢着,曲先生”,从曲寒的背影身后传来一道稚懦的呼喊。

曲寒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头也不回道:“算了,我手里只有二两银子,除了最劣等的白竹酒,其他的我买不起”。

曲寒说完准备走,身后的声音又传至耳畔,“先生留步,我可以舀二两银子的女红给先生”。

眸中浊光一闪,曲寒不离不回,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说道:“真的可以卖我二两银子的女红”,字字尽含心酸肠苦。

“是的,先生,您过来吧”,曲寒呆滞了一下,再次转过身子,发现是位小童,立在柜前还没有酒柜高的小孩子,估计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一对旋起的小酒窝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甜。

紧了紧手心里的二两银子,心一横,就快步上前,把钱与酒葫芦送到卖酒小童手里,小童也不迟疑,拿起比他头还大的酒瓢,踮起脚尖把身子尽量往酒坛里靠,过了片刻,小酒童微喘着粗气将葫芦送回曲寒手里,道:“先生,你的酒”。

小酒童始终不改脸上的纯真甜笑,扭身接着去擦洗酒楼桌椅,曲寒此时才发觉脚面冰凉,低头一看,原来鞋面上已是几乎湿透,不足刺骨的寒意由脚慢慢上窜,打个寒战,曲寒拧开葫芦塞,仰头饮,想用滚热的酒意驱散徘徊在身体里的寒凉。

离开黄鹤酒楼,曲寒踱步走向曲江边上的一间不知名的简陋风亭,不过现在的曲寒没有资格嘲笑它,因为自己和它的处境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风亭以白石铺成地基延伸向江边不足十丈远的地方,于是就有了江边风亭,这里很少有人来往,因为时而狂风大作会将滚滚江水将衣物打湿,所以,江边风亭几乎无人来。

而曲寒已是六天风雨无阻,算上今天已是连续七天来此,坐在风亭里的石凳上,极目远眺,烟波浩渺,碧顷百里,薄薄的氤氲雾纱夜半悄降曲江上空,风儿吹,它便拂,可是却始终无法离开曲江,仿佛永久的停留在那里。

曲寒心里有一个打算,他没有同任何人讲,事实上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扯开束住脖颈的长衫衣口,扳起葫芦直把葫中酒水全都倾泻而下,咕嘟咕嘟,一阵狂饮之后,发觉葫芦里的女红酒好像永远都喝不尽,犹如曲江之水绵绵不绝。

曲寒将酒葫芦一把按在石桌上,衣领湿了,连眼都是血红的湿漉漉。

“十五载,整整十五载,曲寒你真是个废物,整个天下都再也找不出比你还蠢的笨蛋,天下人尽言‘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还死命的往里钻,到头来落得这般生不如死的下场,当真是报应,还白白浪费了十五载的大好时光”,曲寒眼里的泪几度颤抖,却从未滴落。

这是恨,对自己的恨,对天下不知千里良驹之人的恨,对整日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王侯的恨,无奈乎,虎落平阳,龙游浅水,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

朝霞红光广洒百里碧顷,绚丽灿烂的红光映在曲江面上,水波摇动,仿佛破碎成了一江的碎银,闪闪发光,涣散在未退的茫茫皑雾里,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异。

曲寒心一如死灰,无以复燃,仕途颠簸艰辛令他无法平复内心郁苦,饮尽葫中酒,凭临江边亭,泪眼朦胧,零光破散,已是分不清天与江的边界,在曲寒看来,天与江同又如何,不同又如何,人生孤苦来哉,无复仕志,今不如尽成白骨,倒也免却余生困顿寂寞。

噗通,一袭白影翻身入江,快如电闪。

人掷江中,江水溅射风亭,再望,曲寒已是人不在亭,仅一酒葫横置石桌之上,葫口大开,却未有滴酒流出,曲寒是喝尽了人世的最后一滴酒才愤愤投江。

曲寒投江,无人知晓,他的死在人世已如卑微草芥,没有人会去刻意的关心,即便是在人前投江,估计也没人会挺身而出,文人书生嘛,如果不能投身朝廷,那和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自行了结,倒是尚留一点颜面!

江水微澜,扩散开的江水涟漪里,碧清的江底里一点白影慢慢浮现放大,最后才发现那是曲寒的尸体,是那此次榜外的书生的尸体,也不知道酸不酸、臭不臭。

曲寒的尸体在曲江上漂浮着,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第七天,那江自江心地方迸发出一阵奇光,之后,寒尸漂浮了七天的曲寒遗骸被重重旋转的江水卷至江底。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还活着,我不是投江了吗,我怎么会还活着”,曲寒的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完全死透,而是以一种更加微妙的状态苟延残喘。

尽管如此,曲寒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做到,直到……

直到一声古老而悠远的沧桑浑音传进曲寒的耳朵里,哦不,更准确地说是进入到他最深的意识里,“你没有活着,但你确实是死了,而且是我亲手杀的你”。

“是你杀了我,怎么会,明明是我自己投的江,你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我,你到底是谁”,曲寒大为惊骇,可是他脑海里的意识又将自己死死困住,无从脱离。

“没错,是我杀了你,你本来是死不掉的,你落江之后死命挣扎,竟又浮出江面,最后是我把你拉到这曲江之底,所以说是我杀了你”,神秘莫测的老生之音再度响彻在曲寒的脑海里的意识,仿佛九雷轰鸣,经久不衰。

曲寒已死,却死不瞑目,若是死于己手,他不会有怨言,可是最后才发现自己是被谋杀,有些郁闷不快,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嘛”,被回旋江水撕扯的异常模糊的浑浊玄音仿佛恶妖低吼,“当然是为了救你”。

曲寒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厉声喝道:“救我,救我你还把我卷入江底,沉尸在此”。

百里之辽的曲江再闪奇光,波浪汹涌,恶风铺滚,百里辽远的躯江犹如煮沸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爆裂的水泡,不过却是短短的一息,犹如昙花一现,而激流暗涌的江底曲寒彻底怔住了。

“你生不逢时,机缘难遇,所以生平挫折苦难不断,死,对你而言不过是早晚的事,而我出手杀你,不过是顺应天道”。

“顺应天道”,曲寒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

“不错,顺应天道,这样一来,你死志已去,方可再度轮回于世”,滚滚江水底,那着实梦幻的声音有些教人难以置信,不过它确实在指点着曲寒。

“再世为人,难道人世的苦我曲寒还没有受够吗?”曲寒颇为失望道,他对人世已不抱有任何可笑的幻想。

“不,不,不,人的不断轮回都是为了一世的天缘,而这一世,你的劫难已过,再度轮回之时,天缘到,成大业”。

“成大业,在朝为官吗?”曲寒忆起前世坎坷自嘲道。

“不,下一世,你要成为一名修士,成就修仙大业”。

“修仙”,曲寒从未接触到修道之密,有些丈二和尚摸着被头脑。

“修大仙,成大业,而我就是来助你改变下一世的命运”。

“助我,那你又是谁,难道你也是修仙之人”,曲寒诧异回问道。

“我,我乃是这曲江之灵,不过今渡你功成,已为海仙”,顿时一股磅礴的神秘气息犹如洪流般汹涌而至,一片通天的白色亮光里,曲寒感觉身子开始活络,直到白光颠盛最辉,曲寒便昏昏沉沉的不知所觉,仿佛进入到了另一派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