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独立苍茫,颇具神妙,令人不禁流连,而此山之中虽有远古圣物流金沙,亦尚有血风等乱神怪力守护,且与其它巨岳相去甚远,身置山外山,曲寒心中顿生恐慌失惊。
远远地,穿尘之中又似飘渺清越的清鼓之声悠扬孤单的送荡而来,曲寒双眉之间紧紧深锁,犹如两座巨大峡谷之间的巨大阴影,在此荒山人迹罕至,就连飞禽尚不得过此山之巅,有哪里会传来少女戏水玩耍之声,曲寒压下心中种种困惑,决定循着笑声看看,如果真的有人,那么自己离开此山就有望了。
迈开脚步,急若流星,这是曲寒平生走路走得最快的一次,以往文人书生要有墨笔骚客的样子,就连走路也得缓步而行,不骤不慢,不紊不乱,走路像翻书一样温柔而又不失儒学之仪,可是此时,曲寒的速度就像是一只撒开腿的灵羊,两脚生风,如若踏空。
山中路境十有九转,时而如草原般空旷,时而如群山近体般簇拥,时而乌云覆顶如有雨降,时而朗日重晴如在春日,宝木参天,山溪流淙,风景非凡,异常仙妙。
跟着时显时隐的少女欢笑声,曲寒快步的跟着,穿过一条又一条山溪,一片又一片树林,就这样好像走过了一生那般漫长的岁月,曲寒本是文弱书生,哪里有许多力气来使,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眼前不过是一茬换一茬的溪木雾林,好像永远都走不到此山尽头。
曲寒终于累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坐在一块光滑大石上喘着粗气,淋漓大汗已是将他的青色长衫浸透,水意渗透,映出曲寒削瘦胸膛的轮廓,光洁前庭汗珠密布,滴滴大如硕珠,穿过树林罅隙的金色阳光照在上面,晃动起一条碎裂金河般的无数金色光点。
不停的捶打着酸痛肌胀的腿腹,曲寒时刻不忘记朝四周张望,荒山之中绝无人影,但并不代表肯定没有凶残野兽,自从进入这座无人问津更无人踏足的荒山之时,曲寒就已是一位有着多年狩猎的老猎人,他绝不会给任何野兽以任何的可乘之机。
除风之外,别无其他有着活动的迹象,曲寒坐在石头上,依旧可以听到耳畔里十分真切的嬉笑声,而目注前方,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树木葱茏的树林,不过曲寒觉得它更像是一座玄妙神奇的庞大绿色迷宫。
突然,一滴白珠般清汗从额头坠落,曲寒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汗水滴在手心还有一股浸透着烈日余威的微烫,或是身子累得乏了,竟是望着手心里的晶莹汗珠愣得出神,金光照在汗珠里被曲寒抖成一片碎裂,而后肉眼可见,那汗珠颤抖的金光慢慢变得黯淡,甚至是渗出丝丝晚霞般的红晕。
“不,是真的晚霞”,曲寒抬头看向刚刚还分外清朗的天空,一片火烧似的血红之光铺满整片天际,下一刻却是魂震般的惊慌失措,仅仅是两三息之间,天不复天,天光纵逝。
金乌西匿,藏天雪地,四起苍茫迷暝的混沌之色,仿佛天地尚未被盘古劈开时的浑圆初始,冷风不断地从山的一头吹到山的另一头,却从不出山界,仿佛只愿待在此山之中,待在永不消退的风和日丽与薄暮雄浑之中。
“天色已晚,此山又有仙法禁制,如果再不找到容身之所,只怕是要在这荒山里风餐露宿了”,曲寒主意打定,定要寻到那位戏水少女,求她借得一间房留宿一晚。
趁着满空黛色,还未完全黑透,曲寒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仔细辨别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步伐愈加紧凑的飞走,说来也是奇怪,那声音始终萦绕不断,不曾断绝,暝色参天,临近将晚,难道此女子依旧不舍池中水,忘记时间的戏耍着吗?
山光渐黑,曲寒心底不由得着急起来,眼看着天就要完全黑了,可还是没能走出山中的树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曲寒如在迷宫,左左右走,前走后走,都无法破解其中奥秘,重复地走着相同的路。
衣衫尽湿,曲寒此刻想要放弃,可是又心有不甘,急而生怒指天愤愤道:“老天,你若存心戏弄于我,我曲寒自认倒霉没有任何话说,可是你想要通过折磨我而让我屈服却是万万不能,曲寒虽渴饮墨水,但也绝非普通文生,满腹酸水,只知求得一己之利,你若要我死,曲寒等着,你若要我丧失心志,也请你等着,因为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一手指天,满腔豪气,曲寒骂天之言竟是真的奏效,浑浊阴暗的天空又如暴雨之后重开天晴般明亮灿烂,阻挡在身前的重重绿树竟是自动退让三舍,纷纷远避,好像是在替曲寒让开道路。
原是心有不满愤言击之,可是真的云开新碧之后,曲寒又仿佛不敢相信,质疑道:“难道我曲寒真的可以令天改色”。
不管如何,既然天要我活,我自当活得更加精彩,否则岂不辜负了上天一片好意,沿着一路绿木两退而围作的一条新路,曲寒似乎得天之气,意气风发的走着……
走了约莫有小半盏茶的时辰,曲寒才走到小路尽头,此时周围擎天树木尽数潮水般退去,宛如照依奇门遁甲之术排列成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刚才是你在叫喊”,曲寒尚还沉浸在树移乾坤的震撼中,思绪就被一道少女清嫩的音线打断,曲寒引目望去,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数百十丈方圆的圆池,池水上空雾泽蒸腾,意如仙境。
然而极目远望,曲寒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只是烟波浩渺碧波荡漾,白色烟雾般的雾气仿佛一团巨大的白纱轻柔的笼罩在碧池上空,曲寒只是此人定是施展了某种隐身仙术,知晓仙术神通,随即恭敬道:“鄙生曲寒,无意冲撞贵地,冒犯了仙姑,还请仙姑垂恩海涵”。
“呵呵,仙姑,我有那么老嘛,你都没看到我,难道你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得出我的年岁已如老妪一般的大”,声中尽是呵笑,满含可人般的稚嫩纯情,不过碧池之中始终不得窥其芳踪仙颜。
曲寒见仙姑并无伤害之意,反倒是犹如孩童般纯真不羁可爱之极,只是未肯轻易撤去仙术,可见还心存警惕之意,既然已然来此,索性坦诚相见,睹着一派池光山色道:“曲寒并无恶意,仙姑无需担忧,仙姑只需撤去山中禁制,曲寒自当远去,不再打搅仙姑修行”。
“走,恐怕没怎么容易吧”,言语之中陡生冷杀之意,与此同时,数百丈方圆的硕大池中清可见底,煮沸似的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曲寒低目一瞥,只见清池水底一条百余丈长的白甲巨鳄迅如闪电般游荡。
咚咚咚,完全寂静的天地间突然传来地动山摇之声,仿佛击碎天幕般巨大浑沉。
曲寒望着脚下不断因巨大震动而翻腾起飞的泥土与细石,心中大骇,而惊天一幕方才出现,池中神鳄猛地破水而出,百余丈长的魁影在骤然掀起的巨大水幕里可窥一斑,璀璨钻石般的白色背甲闪动着莹白光华,鳄尾犹如苍龙巨尾一挥之下,带起大片的水泽。
遮天蔽日的巨大水幕爆裂之后再如骤雨般急落,水珠噼里啪啦的落入碧池,神威一现的巨鳄挺着半截身躯,火目怒睁的盯着此刻还没有它鳄爪指甲大的渺小曲寒。
而身后密林中传荡出来的地动山裂般的巨大轰鸣声渐息渐停止,曲寒立感背后涌动着一股刺骨沁腑的冰寒之气,微微侧首,用余光偷窥,不见还罢,一见四肢百骸俱生冰凉,此刻安静的耸立在曲寒身后的是一只蟒形豹首的庞大妖兽,其形之大闻所未闻更是前所未见,光是它的一对妖瞳已有日月般大小,且是分生双瞳,一火一青,仿佛冰中藏火,火中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