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淡雅别致不失稳重大气的雅厅之内,一阵如云浮游在空的缭绕熏烟之内,隐约看见一女子面带愁容的来回踱着步子。重隔烟帘亦可顾盼伊人绰约婀娜之身姿,女子翠眉淡扫,唇口绛红,眸若春波,雪肌玉凝,纤纤素手捧着一粒龙眼般大的丹药,微微怔住了。
雅厅四四方方,古雅典庄,背阴朝阳,丝丝缕缕恍若金色丝线的阳光从雕花窗棂外照射进来,将整间雅厅照耀得温暖适意如沐春风,厅内别无他物,知简简单单一张黄花梨木镂空扶椅沿墙而设,其旁,乃一立几,亦为黄花梨制,几上一盏香茗杯盖半掩,溢出如雾白气。
扶椅之上,正襟高坐着一被服玄色斗篷之人,其容颜尽被兜帽遮盖,深锁在黑暗里,样子极为神秘。轻似罗帐的熏香烟气掠空凌地,女子依旧来来回回的踱着莲步,一双剪水美瞳始终紧紧盯着芳手之中,那里晶莹剔透、温暖如玉的玄异丹丸,竟是难离片刻。
即便隔着重重香云烟雾,女子那粉雕玉琢般的精致容颜依旧如毒药般摄动心魂,盈盈纤身几被锦绣罗裙尽数掩盖。然则其傲然之峰却大胆半袒,一双修直圆润的紧实玉腿于漫漫香雾中若隐若现,浑身上下皆是散发出一种令人迷醉的淡淡幽香,欲却还迎的样子。
女子面上愁容不减,拇食中三指并托那粒隐有不凡之意的丹丸,黛眉微蹙,显为心存疑窦之色。沉吟半晌,忽而立定金莲玉步,微微侧身,微露皓齿,朝着那人含笑道:“老先生此来果是要将此丹托于本舫拍卖,先生可知此丹之价值……”
落座背雕金乌圆日扶椅之上的老者沉默已有数刻,自将此丹施手援于女子素手之时,即知她必犹豫再三,断不敢自力擅专,将此丹痛快收入,毕竟,它不是一颗世人唾手即可得的庸丹。
斗篷下,是不得窥见老者面容的深沉黑暗,极平静时,雅厅之内忽然传出阵阵着实虚弱浑浊的咳嗽之声,女子深觉其声来得怪异,却又不敢轻易开罪这位显然有着极大来历的神秘顾客,只佯作无意之态,仍旧将目光流盻于三指之上的玲珑玉丹。
初闻之,那咳嗽之声不过如风过耳,然则一入耳内便如雷鸣回响脑海,咳声隆隆,遍传雅厅,女子愁容忽闪一抹惊异之芒,芳衷自念道:“此人咳声如雷,显然是腑脏已损多年,或将不久于人世,不过他这血龙丹却着实是稀有珍品,就算是本国之内所存亦不过凤毛麟角,可是那些珍贵无比的血龙丹又无一不在那些豪宗巨门的老怪物手里,真是可恶之极”。
那神秘老者不紧不慢的捧起香茗,凑至鼻端,轻轻一嗅,即感其香馥郁芬芳、沁魂入魄。以袖掩之,将杯中所剩无多的香茗一饮而尽,唇齿绵然余香,经久不衰,那老者显然极为满意这里的烹茶之道,心悦道:“此丹所值之价,老朽未曾糊涂,自然清楚”。
女子侧眸顾盼,烈焰红唇轻轻一抿,仅是这细微至极的动作,经由此女子施动,却是仪态万千、风韵独佳。回眸一盼可倾城,回眸再盼已倾国,冰肌玉骨,尤物天生。女子流眸凝注,气若幽兰,将那如焰红唇轻张的极度合仪,含声腻腻道:“既然老先生心意已定,洛兰也不便多做干扰,只青龙舫向来设有严规,任何入舫之人皆至少须持两件宝物方可入观宴游于内”。
洛兰言方出口,即耳闻老者吐出一声诧异之声,洛兰自幼经青龙舫背后大势力悉心栽培,诗书歌咏、书画琴棋无所不会,无所不精,正可谓百花争春,一枝独秀。更以洛兰出落得玉样玲珑、惊为天人,是以青龙舫以重任相肩,可算得上是青龙舫第二主人。
察言观色,应变有机,觉人心思于细微之间乃是洛兰必修之课,洛兰玉雕般脸色由惊而泰,款款举步,立至老者身前,掌合于腰,朝着老者微微欠身道:“老先生或是远来之客,不知此乃青龙舫设立已久之规,入舫之人所奉二宝,一为拍卖,二作抵押,以为万备”。
老者不做声响,沉默一阵,踌躇半刻后,微微颔首而道:“青龙舫既立下重规如此,老朽不过事有所急,方才求托贵舫出拍此丹,既然如此,那老朽便再将一小玩物奉上”。老者声音苍老古桑,言讫之时,一道耀目光华闪过洛兰眼前,一道嗡鸣震动而出。
五色光芒如电而闪,消光息影之后赫然可见所现之物,一股惊人之压洪水般狂漫而来。洛兰容颜微现慌惧之色,然其举手投足微笑谈吐皆以懿范美之,故心内虽起慌乱,却未曾形色半分,心思隐藏巧妙完美之极,令人咋舌。
耀于空中五色光芒若缤纷彩霞横彻而逝,洛兰微微压住内心狂澜巨涛,凝聚眸光,缓缓投注那件此刻正静静浮在平空里的轮状宝物,洛兰一见此物,即惊骇万分,此轮体显五光若霞,隐有仙意游存,尤其是轮体遍刻蟠螭古纹,纹内光波流转,宝气氤氲,竟非凡物。
前一刻洛兰尚且对此人心有忧患疑心,然当此时,不过电火石之间又是一件仙人所遗仙器凭空而现,青龙舫内奇珍异宝、范金琼玉洛兰早已司空见惯,数见不鲜。然亲眼目睹此得道仙人遗世之宝却是平生头一遭,又哪里能再做到静若止水平淡无波。
近靠仙器如斯,即便是处事有章、灵动跳脱的洛兰亦是不由的惊讶一声,声音已有颤抖之象道:“洛兰平素里自认已是久经狂风大浪,认为尘世之上再也难有一物可打动小女之心,可当老先生将此宝展于小女面前之时,方觉天地何其之大,一切都是洛兰坐井观天而已”。
青龙舫内一切人物事态俱已绝离尘俗、解脱尘网为宗旨,是故女子冷漠如冰、男子风行雷厉。不过此刻洛兰却未对自己心衷震动作避而不视之举,顿令老者心生几分赏识之意。
“此物乃九曲盘龙轮,乃是在远古时期出自一位仙尊之手,此轮可大可小,悉心随意,思念所及,无不顺心如意,便以此物作为老朽抵押之物,可否”,老者出声绝无痕迹,其音若巨钟之鸣,气势颇雄,洛兰若非是自小修行,此刻只怕已瘗玉埋香,冰肌化骨。
洛兰莞尔一笑,惊鸿一瞥道:“老先生经天纬地之才,拥此仙人遗宝对于洛兰而言不过乃顺理成章之事,洛兰才学疏浅,识见远不足先生之万一,先生今番显迹露踪于此,虽是别有异状,不过对于洛兰而言却是冥冥中缘分潜通”。
斗篷内神秘老者哈哈朗笑,一股无形的波动凌空而射,洛兰心魂一惊,花容略有失色,然则波纹消散之时,洛兰又已规整仪态容露浅笑。老者阵笑过后,意兴大起,遂问道:“何谓缘分潜通,你可好好解释给老朽听听,若是所言有掺假之嫌,可莫怪老朽就此收手”。
平复心情,洛兰款款而步,走至立几一畔,盈盈素手轻轻提起盛着满壶香茶的玉壶,皓齿半露,抿唇浅笑,壶嘴微微下斜,将芳香扑鼻的香茗重又注满茶杯,温软如玉的纤细双手将茶杯捧定掌心,送至老者眼前,老者闻香心沛,接过香茗,掩面而饮。
一口香茗入口,齿口留香,历久方消,雅厅内,老者苍迈之声陡又响起,宛若幽幽空山之内传出鼓声如雷,在雅厅之内四处震荡,洛兰体生微澜,渐而平复如镜,微微弯腰道:“洛兰少不经事多有失仪,而老先生从容大度胸纳川海,洛兰素来苦于无再进境,得以先生之识见以增深开阔自身阅历识见,这可不就是缘分潜通,否则,洛兰如何遇得先生增广见闻”。
神秘老者闻言即心生悦意,对洛兰机巧之语虽有戒惕之心,然而此席温言暖语却是极为顺耳中听,受用异常,斗篷下老者怪异之声再出,道:“你这小丫头到底是会哄我老人家开心,也罢,老朽便也不再与你为难”。
洛兰机言巧语哄得老者开心尽兴,便已算是将此事定下。收声敛笑,玉手合拍,一阵清脆击声后,从珠帘后面进来一位仪容得体的婢女,手捧银盘,恭立洛兰身侧,垂首代示。
洛兰目注老者,并无偏转寸移之意,眉眼不转道:“还不将玉符并玉册奉送老先生”。洛兰言毕,其旁一直声色俱敛的侍立洛兰身侧的婢女轻轻移着步子,走至老者身前,将膝跪下,手捧银盘高于额顶,并不敢作声,只将手中装有玉符和玉册的银盘举得高高的,一动不动。
老者目光一扫,伸手来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缓缓伸出袍袖,将玉符与玉册尽揽袖笼之内,洛兰瞥见老者手掌细白如婴儿,绝非像是老态龙钟的老者之手,心内大疑,却又不敢深加追究,便将心头疑云驱散,玉立其侧。
洛兰见老者收拾妥当,便即道:“洛兰尚有一言万望请老先生记住,玉符乃为三日后进入青龙舫之信物,另有一册玉卷,其上载述老先生寄存于本舫所拍所抵之宝,方便老先生异时回取”。
老者轻应一声,便立身若风而去,洛兰美眸立觉一阵模糊,然当洛兰目光再度清澈如波之时,那老者已是绝无踪影。
一处偏静的小巷子内,忽然有一道黑影急急掠过,细细凝目望去,发觉竟是前不久尚与洛兰交谈的那名神秘老者。老者于各大街巷之内左出右进,周游徘徊,候至半柱香的时辰后,方才转道回去,然所入之客栈,其门首上悬一匾,名曰‘青龙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