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舫内繁华若锦、香风扑鼻,一应宾众彼此刻面相睹却各心有盘谋,望吟凛然立在八卦玉台中央,盈盈如莲的足下回旋着阵阵清风,一袭彩衣花纹锦绣却似织云结霞般隐隐焕耀出绚丽之芒。
玉臂雪白无暇,欺霜赛雪,细腻莹润,却无半点瑕疵之感,仿佛由人间至美温玉精雕细琢而成。五指柔柔,更显手掌如若无骨,玉骨冰肌,望之则魂消魄陨。纵是积年修道之人,见着望吟这般跃然出尘、沉雍大气之人也会心智有所迷乱。
亚超初雪般的纤细手指轻轻握住那册古卷,望吟泠泠寂波般的目光之内忽有万般涟漪涌起,五指轻轻钳着古卷。袖笼缓缓下落,露出珠玉般圆润剔透的白皙手臂,然凭望吟玄深境界举抬一册古卷本该易如反掌,而望吟的细细长臂却是不被人察觉的沉了一沉。
古卷在手,若捧岱宗,席上惊异之声不绝于耳,望吟灵慧绝世安会疏忽,睫毛弯弯,眨眼时,如重重压城乌云交汇堆叠在一起。座上尊客表面心平气和,然则心内却是各有乾坤算计,玄武玉观风尘子乃修道者,多年苦功稍有境界,却也不足以抵制一稀罕之物的引诱。
风尘子鹤发童颜,数十载春秋几易,却丝毫没有在他的面庞上留下任何的峥嵘痕迹,肤色暗暗透红,暗若雏婴。风尘子捋须将大袖一甩,道:“近来老夫夜观天象,煞星隐有龙腾之象,邪光耀人间,恐凡尘之间又将有什么巨大劫变”。
席间,蓦然传出一声轻蔑的轻哼之声。
玄武玉观不独术法威震东紫一国,连紫微斗数这样的占卜之学亦有所精研,不过玄武玉观再有盖天声名,在昊天南宗当世盛势之下也不得不默然垂首。由此,昊天正雄方才轻哼以示不屑,继而脱口道:“风尘子你我都是堂堂修真之人,你却为何信那虚无缥缈之学,难道你不知何为天机,我等凡人,有何德何能敢揣上清之意”。
惯历风云的风尘子自是知晓昊天正雄的言下之意,抿一口手上的清茶,爽一爽喉咙道:“昊天道友此言差矣,天生阴阳两仪,浩浩乾坤间风雨雷电四象相荡,无不是天道所彰,紫薇绝学不过是察天之理,明天之道,老道妄参天玄,不过管中窥豹,强行一解而已”。
二层东首起,一身玄黑斗篷的曲寒冷眼旁观,面容镇笃,未有出声,然心中却私叹道:“东紫国钟灵地秀、祥瑞云现,本该为世外桃源、仙人故里之地,却不知东紫国内私下争雄斗狠之心如此之烈,如是修道,何时方能成真”。
昊天正雄意气雄强,岂会甘心受那玄武玉观风尘子老道的言辞之挫,昂然洒言道:“东紫国中人尽知玄武玉观云根所布之处是出风凌尘的福地洞天,想那修道之玉观精舍也是从那紫薇典籍之中得来的”。
恶语相伤,昊天正雄面色凛然不改,要知那玄武玉观乃是东紫国鼎鼎有名的强大门派。元元相传玄武玉观有千年根基,所谓根深牢固,这玄武玉观在之所以在东紫国中横行无忌,无有阻碍,不过是依赖于此。
诋毁之言肆意相加,却并未能动摇风尘子如初素心,清苦于青灯黄卷、钟磬弦乐之中,心境亦是颇有长久进功,风尘子虽不愿对昊天南宗俯首称臣,实则不过是赌一口气。东紫国中大小宗门广有森列,实堪星罗棋布,然则能够号令天下者,无出其右。
禅味露笑,清明绝甚,修道累有余年,风尘子已将胸心之中凡夫的鲁莽之性尽抛弃,所留者,不过是心如止水、举止脱俗之无欲气概罢了。风尘子神色淡然道:“昔年玄武玉观辟福地,初初立于风雨之下,多受劫难,仍旧坚如磐石屹立不倒,所依靠者非为紫薇之学,亦非是稀世术法,追究其密不过是一理而已”。
望吟举动从容脾性无露,有如大气天成,婉婉耳际闻听风尘子妙语中断,不由起了凡心动念,悠然伸出一臂,道:“望吟久居凡尘焰火,却是有些参不透,力所不及,尚请先生指点一二”。
风尘子闻言眉宇一动,恍如风雷齐涌,间有震动天地之象,巍巍张口道:“于世俗而言,玄武玉观乃为方外出家之人,无争名利权位,纵有黄金堆山,亦当心不改态、嗤之以鼻,凡人求道只知于行,而玄武玉观中人却是知于念,一念一行看似相辅相成,实则有先后之分、殊异之别”。
昊天正雄眉眼不抬,只将顾自面前醇酒一饮而尽,然方至举杯过后,耳中清晰可闻合掌而拍之声,竟是望吟鼓掌之响,座上高宾一时也附和起来,掌声如潮,磅礴而来。昊天正雄面容泛出冷意,胸中更添怨恨之意,并没有过多理会。
抚掌过后,望吟方才渐渐将目光从席上四周聚拢而来,投注在那册古卷之上,沉默有晌道:“实不相瞒,此册古卷乃为望吟无意所得,上载玄言异语、灵图篇篇,实在精微奥深至极,望吟才疏学浅却是硬解不开,如今也只好忍痛割爱将其变拍”。
灵海门密主斜躺高座之上,手抚挺秀傲峰,仿佛丝毫不忌讳,轻轻笑道:“却不知此卷价值几何,还请明示,我等也好有所准备”。
望吟温颜而道:“此卷大藏玄异之气,密布古篆,常人持此更是解不开其中只言片语,望吟或许未有见深境界,故也不能全解其中奥妙,与其勉力强持,倒不如施手君子,尚或手留余香,此卷一见便有不凡之意,或为天巧隐书,故此所值亦非凡响”。
昊天正雄脱口道:“望吟舫主但说无妨”。
望吟环盼四下,略有踌躇,但也仅仅停滞一下,旋即便道:“此卷须以等价之物方可得,否则岂不辜负了上苍一番玉成之美,故此卷只得以三枚绝品神丹或一方上乘仙器方可由人拥回”。
言方出口,即耳闻哗然之声,望吟似乎闭眸待决,宛如并没有理会此间的喧闹一般。
此前,各大宗门已是纷纷出手,将青龙舫所拍珍品一抢而空,此刻囊中羞涩,又哪里有剩余的钱力来抢这古卷,况且望吟张口就是神丹和仙器,东紫国纵是地广宝繁多有奇珍,一时之间又是从哪里取来这绝品之丹、上乘仙器。
整座偌大的青龙舫内一时之间冷冷寂寂,绝非似之前那般屡屡争竞出手阔绰,望吟依旧阖眸而待,直到一声沧桑浑沉的老者之声如雷响起,霎时惊震了罗座宾客。
“老夫出一枚大罗玉神丹、一枚龙虎霸丹、一枚春枯三落丹,欲得望吟舫主手中古卷”,老者之声势当风雷,字字真切,宛若临身附耳窃语之般,所闻字句绝无差池。
此人并不惹人注意,却不想一出手就震动群座,如引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