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犹如黑色墨潮般的红眼黑鸦蜂拥而聚朝着东南方向浩浩荡荡的破夜袭去,劈天盖地的都是乌泱泱的黑色幽光,数万只之众的赤眼乌鸦仿佛大军兵临城下般遮天蔽月,令偌大的天地都显得分外狭窄仓皇。
啐出一口口中鲜血,曲寒火恼却又不敢抬起身子,因为这群凶厉暴虐的飞穿过的地方都已是寸草不生,满地废墟,犹如荒地野畔一般不堪入目。
然而就在片刻之前,曲寒还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从另一座山峰上传来,令人感到心惊肉跳的叫喊声刺破云霄,接着便有一群落地的红眼乌鸦将一个疑是宗内弟子之人抬至空中,目力惊人,曲寒可见那名弟子身上已是血迹淋漓,全身约有十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皮开肉绽,甚为骇人。
那名身着青色长衫,曲寒一眼认出那就是云梦宗的常服,而且此人应该是新近入宗内弟子,只是天光模糊昏暗,神鸦光影急掠,曲寒不能看出那人是何面容。
那人被一群赤珠乌鸦抬飞之半虚空,大量浓稠鲜血从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面色惨白如霜,再加上一番惊吓之后,手臂齐垂,瞳孔翻白,俨然已是一具没有活气的死尸。
然而百丈之内的红眼乌鸦闻见弥漫在空气里的刺激血腥,喙中发出极为刺耳的嘶鸣,接着那仿佛紧贴大地的乌鸦群仿佛一朵朵巨大的墨云翻滚,一直前飞的赤眼乌鸦也都掉转过头,纷纷眼珠火红的冲向空中已死的宗内弟子。
仅需三息的时间,一个几乎算得上是完整人就被鸦群吞噬得丝肉无存,顷刻间便只剩下一具捣之即碎的白骨,从漫天黑影里摔到山下。
曲寒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想因为惊吓而发出声音被这群连死尸都不放过的畜生发觉,像蛇一样匍匐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随手揣过一把青翠芳草,也不看是否有毒,直接塞入嘴里,拼命的咀嚼,直到嘴角溢出丝丝绿色草汁才吐出,随后将沾有草汁的草涂抹在身体各处,借着浓郁草香味,掩盖住人散发出的气味。
双膝微微弯曲并向胸膛里缓缓收拢,双手抱着膝盖,头顶在膝盖上,尽量将覆盖有草汁的地方暴露在空气里,像耐心的蛇一样等待着,而曲寒的眼睛却如鹰隼般犀利搜掠,耳边始终萦绕着鸦群怪以恐怖的锐利嘶鸣,仿佛一面黑色怒海在头顶肆意翻涌冲撞。
嘭,一道沉闷的响声,从天上掉下一团模糊的光影,落在离曲寒不远的草丛里。
曲寒以为是天降宝物,手脚齐动,手捂口,脚划地,一点点的把身体慢慢靠向黑影坠落的地方,破开新绿长草,曲寒一下子目瞪口呆,那不是心里想象的什么宝贝,而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腐烂尸体,遍体生脓,皮肉发臭,一张面容早已被啄食得难以辨认,不过手脚纤细修长,应是一位女子,下一刻曲寒发现尸体上道道血口之中,隐约间有一丝丝黑气袅袅升空。
“糟糕,居然是毒尸”,曲寒立马一惊,翻滚着身子躲得远远的,毒尸非同小可,而且毒性惊人,再加上尸体手脚指甲上俱是乌黑,曲寒更加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具毒尸。
毒尸炼制之法传自远古洪荒,且都很残忍血腥,首先炼制毒尸之人会选取一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四阴吉时女子,在毒种之身很小的时候就会灌入各种奇毒,每逢月圆,泡一次腐血之浴,每一年进行一次毒物炼尸,如此循环往复十五年,才可成就一具毒尸。
不过据传说,毒尸的炼制秘法后来遭到各宗严令禁忌,也就消失匿迹了,世上就再也不存在这种残忍的炼毒之密,可是曲寒不会错认,那就是一具毒尸,根据毒尸上残留的毒液成色,再加上毒尸上枯裂的皮肤与毛发,曲寒肯定那是一具品质不错的毒尸,且很有可能是炼制周期超过二十年的上乘毒尸。
“世上竟然还有炼制毒尸之人,到底是谁敢冒天下之不韪,炼此毒尸,为祸苍生”,曲寒将口捂的更紧,随即扯下青衫一角,再抓一把青草放入口中快速咀嚼,吐在残布里,包裹起来遮在口前,毒尸之厉,往往胜却四五十修士。
曲寒心刚安定,接着又从天而将五六具毒尸,曲寒一一查点,竟全是炼制周期超过二十年的上乘毒尸,毒气犹如巨大黑雾般将云梦宗半数山界笼罩,群山之内充满着邪恶至极的死气,盘旋不散,久萦不退。
奈何毒尸所发毒气过于凶猛无常,一般草汁的效用无法抵挡百毒聚制的毒尸之气,曲寒渐渐感到胸闷,仿佛心头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急忙撩开袖子,血脉中有股股黑气蠕动,毒气已是入体,掀开胸口青衫一看,毒气蔓延之快令人肠断,手足之脉连心,凶厉毒气正往心脏的方向窜去。
“好厉害的毒尸,可惜没有随身带刀,否则割脉放血应该可以将毒气与毒血放出”,曲寒嘴唇已是干裂煞白,身体绵软无力,接着,身子一软,嘭的倒在草丛之中,没了气息。
横贯墨旻的鸦群持续了两三柱香的时辰,就往来时的方向蜂拥退去。
隔了一夜,曲寒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在自己的洞府里,不过以往冷清之中还略显宽敞的石室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因为很多以前不认识的人此刻都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
“我应该还没死吧”,曲寒很是尴尬的开玩笑道,但是随后胸口的一阵痛楚让他又不得不抿起嘴角。
“曲师弟,你总算是醒了,想不到昨日临晚时分竟有赤眼鸦群侵扰,还弃下八具毒尸,弄得宗山之内到处都是毒气雾瘴弥漫,不过现已得到控制,但你怎么会受到毒气侵体,不过看你无恙,我就放心了。记得昨日是鼓鸣之后鸦群方至,你又怎么会遇上的”,韩师兄站在人群前,关切的询问道,话语之中的暖意让曲寒倍感欣慰。
“昨日从师兄那里离开,就碰巧遇到了鸦群,躲避不及,才中了毒,毒尸天降云梦周山,不知宗内是否有伤亡”,曲寒尚且惦念着宗内之事,就向韩师兄询问情况。
“宗内是有几人伤亡,其中五人中毒严重,两人毒症轻微,一人确证死亡,你还记得陆逊吗,和你一同上山的,是他死了”,韩偷香明眸含泪,感伤道。
“陆逊,难道昨日之人是他”,曲寒想起昨日被鸦群围食的人,恍然大悟道。
“你已经知道是他”,韩偷香紧张的向曲寒问道。
“恩,昨日他是被鸦群围杀而死,我亲眼看见”,曲寒想起昨日陆逊死状,就觉得毛骨悚然,手脚发凉。
韩偷香叫其他人出去不要妨碍曲寒休息,自己也随着人群出了洞府,临走前特意叮嘱:“这几日就先别去打扫凝气阁了,待伤完全养好再去不迟,李师兄那里我会替你去说”。
曲寒向韩师兄很是感谢,心中对他也多出了一份深深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