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嫂住的小村到扬州城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却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沿途,大雪覆盖了目力所及的一切风光,而扬州城内,依旧一片繁华胜景,生龙活虎的热闹劲儿丝毫未被这寒冷冬意侵噬。
胡府,扬州城内最显赫的朱门大户,连官府也要忌惮三分。
她一路打听着寻了过去,谁曾想,漫入眼帘的,却是一座谢斜梁残瓦,断井颓桓的衰败府邸。门楣上风蚀的匾额,隐约有“胡府”两个大字。廊檐下,有鸟雀筑过的旧巢,而今,荣耀家世如烟聚散,不单人去楼空,连鸟儿也弃巢而去。
指尖一一拂过的朱漆剥落的大门,生满铜锈的粗大门环,她黯然惊心,怎么……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真的家破人亡?真的不幸被她言中?
“有人吗?有人吗?”她徒劳而绝望的拍着大门,心头有如明镜,门第凋零,这等凄凉惨状,又怎会有人来应门?
大门,就在她这样的心灰意冷中被打开了,“嘎嘎”的响着,年久失修,不堪重负。
“福伯……”她半是惊喜的盯着门里形容苍老的黑衣老者。这不是胡府的老管家吗?
那老者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打量她足有半晌,犹疑着,“是……二少奶奶?”
紫凝温婉含笑。
“少奶奶身子可是大好了?”仍是匪夷所思的古怪口气。
“福伯,庭轩在哪儿?我要见他!”不想再被这无谓的寒暄与质疑耽搁,她迫不及待开门见山的问。
闻言,福伯的脸色僵了又僵,遂然难看下来,不置一语。她何敢或忘,连大哥都无法释怀的她令人唾弃的过往,在这胡府老管家的心里岂不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就算和她说几句话,也是他老人家万般不情愿的吧?
她顿时失了底气,带着几分怯意,乞求道:“福伯,庭轩在哪儿……”
“少奶奶,恕老夫直言一句——”福伯冷道:“你根本不该来此?”
“为什么?”这是庭轩的意思?
福伯不语,甩开袖子长扬而去。紫凝一路跌跌撞撞追到院中,但见杂草丛生,直没过膝盖,整座大宅都清晰可见被烧毁的痕迹,荒烟蔓草,全没有半点生机。
“庭轩……”那种寻他而遍寻不到的焦灼苦痛如车轮般一下下碾过她四肢百骸,直碾得她鲜血横流、四分五裂。她甚至不知他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边?凄凄怆怆的一声大喊,唯有空旷绕梁的回音浅浅应和。
“哼,亏你还叫的出口!”刻意隐忍的老管家终于被她这不知进退的几声呼唤彻底激怒,他咬牙道:“胡家已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你这刁妇还回来干什么?”
一字一句皆在意料之中,她几步上前挡在福伯面前,情不自已的抓住福伯的袖口,切切道:“福伯,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求你……求你告你我,是我的罪,我来赎……”
“你来赎?”老管家活似在看一个怪物,许久,骤然一声长叹,“好、好、好,你倒是说与我听,胡家上下二十二条人命,你要怎么赎?”
头顶隆隆如焦雷低回滚过,她双腿一软,轰然倒地——
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