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上海。
飞机在经历了刚才猛烈地气流之后终于在上海浦东机场平稳的降落了,机上惊魂未定的乘客在着装整齐的空姐带领下按次序的走下飞机。
天空是阴着的,零星的飘着雨点,阴沉的风带动寒冷的空气向陈筝砸来。陈筝最讨厌这种天气,虽然生在海边的她生来就是喜欢水的,但是她讨厌这种雨点打在身上的冰冷感觉。
已经是十二月了,空气中是纯正的冬天,韩霜天裹紧围巾用肩膀碰了一下抬头看天的陈筝,恰巧在这个时候雨点掉到陈筝的鼻尖上。
“刚才在经历气流的时候飞机抖动的厉害,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陈筝看着韩霜天的眼睛,他现在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色彩,在他的眼睛中只有那些由黑白灰构成的画面,就像是对这个世界惨淡的素描。可是陈筝没有听他抱怨过,失去色彩甚至没有给他带来如陈筝所想的那样的苦恼。
在韩国首尔的时候两个人经历了这个冬天给他们的第一场雪,在韩国那滴水成冰的低温里韩霜天穿着白衬衫和陈筝在被白雪覆盖的空地上打闹,那一天阳光明媚,耀眼的光让地上新鲜的积雪反射出一样耀眼的光,陈筝望着跑远了的韩霜天,阳光中他白色的衬衫像是一面鲜亮的旗帜,没有人能看出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韩霜天轻轻推了陈筝脑袋一下。
“不准碰我的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行,我不碰,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吗?陈小姐。”
“我在想我要怎么和我爸爸解释你这张脸。”陈筝简单的理了理肩上的背包带然后向出口走去。
韩霜天脸上的疤已经被淡化成正常皮肤的颜色,但是要是有人靠近然后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找到那条横亘的痕迹。
疤痕是无法复原的,不管是脸上的还是心上的,他们就像是把钉子拔除后所留下的空洞洞的孔,因为这些是曾经受过伤的证据。
陈安国的车就停在机场外面,穿着西装的陈安国现在正倚着车门抽烟。
“看来这韩国的美容技术真不是吹的,小伙子又漂亮了不少。”上海还没有到下雪的时候,灰色的马路上因为越来越潮湿的空气而不再有灰尘随着来往的汽车扬起。
“呵呵,怎么也不能白去一次国外呀,本来我还想要在韩国多呆几天的但是陈筝她嚷着说想你,没办法我的韩国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韩霜天,我警告你不要瞎说呀。”陈筝板着漠然的表情却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她自顾自的走上车身后两个男人交换着眼色。
“陈筝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当气流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高架路上的景色不停地退后,树木和绿草全部笼上一层灰色的气息。
陈筝出了一口气然后把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对韩霜天说。
“我们能不能不要在我爸爸面前讨论这个,难道你希望我在他老人家面前告诉你当气流摇晃着飞机的时候我想的是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挺好。现在我告诉你我不想说这个,并且我饿了。”
“哎呦,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老爹,我现在不想说话,我也劝您老人家好好开车,这要是出了车祸划伤了我的脸我就又要去韩国了。”说完陈筝就戴上兜帽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
“她这是怎么了?”陈安国透过后视镜看了陈筝一眼。
“我也不知道,在首尔的时候还好好的。”
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几个人就回到了住处,打开门的时候陈筝就甩掉脚上的鞋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很大好像是告诉别人她不再关心外面发生的一切。
客厅里陈安国习惯性的又点了一支烟,丝状的烟雾被陈安国沉稳的呼吸摇摆。
“你和陈筝现在怎么样?”
韩霜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傻笑着挠脑袋。
“陈筝这个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人不坏,你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你是了解的。”
“陈叔叔我懂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眼看着剧情要变得乏味韩霜天马上就把话题封死,没有给陈安国一丝缝隙。
陈安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灰色的烟头明明暗暗像是远处闪烁的马灯。
“那你搬回来住吧,我这里这么多房间空着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这样你也不用花钱出去找地方住。”
韩霜天想要答应下来,因为他不想总是拒绝陈安国的请求,那样会让这个一直帮助他的陈叔叔觉得很没面子的。
“还是不用了,我现在在外面住的也挺好,再说距离产生美,我和陈筝既然已经确立了关系那就更应该拉开一点距离,这样才能避免两个人生活中琐碎的碰撞。您说对吗?”
这样的话把韩霜天自己也吓了一跳,当最后一个字音结束的时候他也愣了,他感到说话的瞬间似乎他的嘴唇和舌头不受自己的控制,肆意妄为。
韩霜天只记得陈安国说了一句随你,剩下的话他已经无心去听了,匆匆的和陈安国告了别然后走进傍晚下着淅沥小雨的湿冷街道。
陈筝的房间里,陈筝背靠着门任凭泪水在她明亮的眼睛中疯狂的打转,她右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防止抽咽的声音被门外的父亲听见。她仰着头想要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回心底但是她不知道其实心底早就装满了,她无力的蹲下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泪水决堤般从眼角溢出来流进她的嘴里。
“在气流来袭的时候我抱着你的手臂想要问你,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相恋,你是不是真的搞清楚我们之间的感觉?相恋的我们有没有那种不让爱情变质的能力?”
陈筝一直都觉得韩霜天心中那个属于女朋友的位置始终都不是她的,但是就在韩霜天与她相拥的瞬间她突然不再想要去占有那个位置,她知道对的人在一起即便不美满也不会留遗憾,而不对的人在一起只能是互相伤害。
“韩霜天,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我所能做的只是做你的朋友为了让你高兴陪你演一出苦情戏。”陈筝擦干眼泪走到窗边看着低头走在雨中的韩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