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仍旧没有想要放晴的迹象，不断有微小的雨点从万米高空上落下来。它们每一颗都吸满了冬天的寒意，它们像是信使向人民传递冬天的信息。
“绿灯三十秒，红灯八十秒。”韩霜天看着眼中没有色彩的红绿灯，闪烁的数字成为了唯一可以向他指示信息的工具。
就在韩霜天想要放弃过街去坐公交车的时候清晰地三个字从他的身后传过来。
“韩霜天。”声音清亮像是身边滴答的雨声。
韩霜天转身看到的却是打着伞的张月晨，眼中张月晨的线条清晰如同被人划刻一般。
“你好，张月晨。”多么沉着的回答，就好像这真的是分别两年之后的问候。
但是太过沉着就更像是在演戏，明白的人终归是会看出端倪来的。
“好久不见，你去哪里了？”
没有色彩，只有黑白灰组成的线条，不知道她头上的发带是什么颜色，不知道她在细雨之中打着的伞是什么颜色，不知道他瞳孔中倒映着什么颜色。只能从吹来的风中闻到幽幽的香气，韩霜天记得在他还是韩飞的时候自己曾经把一盆还未开出白色花朵的兰花带到了张月晨的家里，想想现在兰花应该已经盛开了。
“趁着年轻四处走走，具体去了哪里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你呢，这两年都在忙些什么？”
“上学和挣钱，还有就是守着承诺等在这里。”张月晨走到跟前把伞遮在两个人的头顶，雨点零星的落在伞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讨厌的雨。
虽然韩霜天生在江城长在海边但是他还是不喜欢这种缠绵的雨天，铅色的天空中投下只够看清事物的光但是这些光却无法提供一丝温暖，尤其是在这个季节，每一滴细弱的雨滴中都吸满了冬天的寒冷。
“美女，别把自己说的那么辛苦，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走到哪里都会亮绿灯的。”两年过去，韩霜天这是第一次拿出自己曾经玩世不恭的表情，这个表情一度是他的标准，就像是他的白衬衫一样。
“还真是没变，喜欢开玩笑。”张月晨低头说话，韩霜天能透过自己敞开的领口感觉到张月晨吐出的一团团热气。
两个人没有继续说话，两年后真正意义上的重见陷入了沉默。
韩霜天笑了两声然后打破了沉默。
“我们两个在雨里站着干什么？走，我请你喝一杯咖啡。”
张月晨点头，然后跟在韩霜天的身后。
“呲”刺耳的刹车声在两人的身边响起刮蹭他们的鼓膜。
“臭小子没长眼睛呀！看不见红灯？”司机从驾驶室旁的窗户探出一只胳膊和半个脑袋怒不可遏的朝韩霜天大喊。
张月晨扭过头朝那个司机张望但是被韩霜天说了一句别管他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韩霜天冷冷的朝司机看了一眼，两个因为握拳而骨节发白的手藏在身后。
咖啡馆里亮着暖色的光，暖风不停地从立式空调里吹出来，整个咖啡馆都充满了咖啡和巧克力的香浓气息。
“我听韩飞说你的眼睛曾经失明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我看你也挺正常的。”韩霜天瞥了一眼窗外阴冷灰暗的天空，路上寥寥的行人裹紧外衣冒着淅沥的雨低头前行，他们的视线只停留在脚下踩着的青砖或是即将踩到的青砖，对于前方他们懒得去看。
张月晨双手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想要从中尽可能的吸取热量，她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用白瓷做的咖啡杯挡住自己嘴上的笑。
“看来他没有骗我。”
“什么？”韩霜天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只能说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了。”
“对了，韩霜天，你帮我告诉韩飞一下，一个月前有个自称是他辅导员的人来找他，让他赶紧回去上课。”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整个谎言中这是个被遗忘的环节，韩霜天不知道张月晨顺着这个环节会找到什么，心里会想什么。
但是韩霜天也知道他永远也不能百分百的知道张月晨在想什么，因为谁也不能把一个人看透，因为我们谁也跳不出自我的方格。
“其他的就没有了，怎么他还会和我说什么吗？”
张月晨放下咖啡杯手肘拄在桌子上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鹅蛋一样的脸庞，杨柳眉，桃花眼，上帝太偏爱这个女孩以至于给了她如此精雕细刻的五官。
韩霜天已经感到现在他面前张月晨的不同，一方面她有时仍会有两年前那样的羞涩另一方面韩霜天察觉到她总是在试探着自己，这种试探像是低声的嘲笑，就像是说我已经察觉到你的谎言但是我就是不揭穿你。
这个时候谎言还要继续吗？
以前的谎言是为了保护她因为等待而变得脆弱的心，现在的谎言是为了维护现在变得脆弱的谎言。
“你现在还会回忆以前的日子吗？”张月晨见韩霜天没有出声就抬起手肘碰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背。
“不会，它们只会成为模糊的景象然后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么你的梦里出现过我的身影吗？”
韩霜天低头沉默，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
“张月晨，你变了，现在我才发现我更喜欢那个潘小梅。”
张月晨看到韩霜天眼里写着的决绝，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层薄薄的怒气和无奈。
“哼，”张月晨把背放在椅子的靠背上，脸上已经没有了欢笑。
“时光之中我们都会变，只不过变得程度不同而已，这就是时光所给我们的礼物。就比如我吧，我从失明的黑暗中走出来了，跑到阳光下想看清这世界的一切。但是我现在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始终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清的。”
“这就是生活，我们谁也不会知道下一秒将要面对什么。”
“算了，我们不提这个了，我们才二十岁说这些显得我们太老气横秋了。对了，韩霜天，你现在住在哪里？你可不是那种住校的人还是两年的时光让你接受了那种狭小的空间。”
“我不住校。”说到这里韩霜天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下去。刚才拒绝陈安国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要住在哪里，显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失明的张月晨住在一起。
“要不然你来住韩飞的房间吧，反正你们两个认识，等到哪天他回来了你再把房间还给他就是了，我也想找个人帮我分担房租。”
韩霜天那感觉到张月晨眼中闪烁着的明亮的光，像是在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一切了。”
韩霜天尴尬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做什么。
对面的张月晨开心的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如花的笑脸此刻在韩霜天眼中只是黑色的线条还有白色的色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