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着脑袋看着病床上的林哲辛,心中念叨着,什么时候醒啊?什么时候醒啊?不是说麻醉过了就醒的吗?难道麻醉还没过?他不会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吧?呸呸呸,乱想什么呢?
也许是紧张了好几个钟头实在是有些困了,加上一阵胡思乱想,我竟然不知不觉睡去了,直到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挠我的脖子,怪痒的,我抽手一拍,便听到一声沙哑的惨叫声,我瞬间就惊醒了,然后看到林哲辛伤痕累累的脸揪成了一团,身后的大门迅速被推开,一道疾风从我身边刮过,手臂被人粗鲁地拉起,好痛!
我冷抽口气,甩开手,回头一见是陶静,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他是病人!你还打他?你有没有良心啊?”陶静愤怒地指着我,像一只怒发冲冠的老母鸡。
“我不是故意的!”
“我明明看到你打他的,还说不是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我看他包得太丑就要打他!”我怒了。
“苏染让,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了?哲辛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放过他?”
“是啊,我不放过他,谁叫我来的?别忘了,你求我的!”
陶静气得娇躯颤抖,“当我瞎了狗眼,当初看错人,交错朋友了!你说得对!是求你的!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不该强迫你的,让你受委屈了!请你从这里滚出去!”
我正欲离开,听了她的话反而顿住了脚步,“妈的,你什么意思?你叫我来我就来,你叫我滚我就滚,你当我什么了?”
“婊子!”陶静气得口不择言。
我直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上前就是一耳光,“妈的,你才婊子!”
就在两人要大打出手之际,播报器里响起护士小姐急促的声音,“你们两个赶紧出来!不要打扰了患者休息!”
我掉头就走,陶静捂着红肿地脸也转身离开。
“别走……”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陶静首先回过头,她奔到林哲辛床头,“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我微微顿了顿脚步,就在听到陶静的话之后,不再犹豫,大步往门口走去。
“染让……”那道沙哑的声音微微急促起来,“染让……染让……”他只是念着我名字,饱经沧桑,无限怀念。
我的脚步再也迈不开。
“你回来了?”他问,口吻中有难掩的惊喜。
我缓缓转过身子,没有向前迈步,只远远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口的某一处又开始揪痛了。
“染让……”林哲辛似乎想说什么,可只是唇瓣翕合了几下,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我想他是刚刚醒来,体力太差了,没有力气说话。
林哲辛的目光投向陶静,然后又转向我。
陶静的脸色愈发阴沉,有些不甘不愿地对我说,“哲辛希望你留下。”
我原本不想计较留不留的问题,可是现在我倒是真不想走了,为了赌一口气,现在也不能走,不但不能走,还要伺候好林哲辛,让他因我高兴,因我开心,气死她!
我看到林哲辛干涸发白的嘴唇,忍不住问,“渴不渴?”
他吃力地点了下头。
陶静立马跳起身,“我给你倒水。”倒来一杯温水就要喂林哲辛喝下,我忙止住,冷冷瞪她一眼,“医生有没有交代手术后六个小时内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天天跟着江慕舍,不知不觉中就被他普及了很多医学常识。
陶静愣了会儿,然后脸红了,有些讪讪地说,“好像是说过,那怎么办?”
“我来。”我夺过她手中的杯子。
“你!”陶静有些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我。
我从医药柜中找出一包棉签,打开,抽出一根,然后就着杯中水,浸湿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林哲辛干涸龟裂的双唇上,林哲辛迅速抿了抿唇角,急切地将那一点水分吸入体内,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我,我轻轻地温柔地帮他湿润着双唇,整个过程中,他就一直看着我,眼神直勾勾的,一动不动,我却专注着杯中水和手中的棉签,没有看他。
这一幕应该是相当和谐而美好的,因为我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到陶静苍白的脸和呆滞的表情。
心中原本该有窃喜的,可是看到她这样,内心的小宇宙却也不禁跟着难受起来。
林哲辛的脸色突然煞白一片,身体不受自抑地微微颤抖,额际、鬓角、鼻尖慢慢溢出薄汗来,陶静忙扑倒床边,焦急地问我,“他怎么了?”
“麻醉过后,疼痛是难免的。”
林哲辛紧紧咬住下嘴唇,咬得嘴唇泛白,然后慢慢溢出血丝来,陶静心疼不已,“染让,他好痛苦的样子,要不让护士给打一针止疼针吧?”
林哲辛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看到他挣扎着摇头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包住他受伤的手掌,温和地微笑,“忍一忍,马上就不痛了。”
林哲辛在极力忍受痛苦的时候还对我露出一抹笑容来,尽管那笑容的弧度很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于是我也笑了,然后林哲辛的痛苦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他急急地喘了口气,可也仅仅是一瞬间,他依然痛得汗珠滚滚落。
“哲辛,你流了好多汗,我去拿条湿毛巾来。”我试图挣脱他的手。
林哲辛也许是误会我要离开,不但不肯松手,还死死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掐得我手腕生疼生疼,“别……”他用力摇头,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
我的心,莫名就抽痛起来,“我不走,只是拿条毛巾,马上就过来。”
他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是不肯松手。
“我去。”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陶静开口了,她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嘶哑。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娇小,羸弱,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她似乎一下子消瘦了很多,很多……我们之间之所以仇恨,不能原谅,是因为我们曾经的友谊那么纯净,不容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