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鹂的房间里,昏黄的烛光随着微敞着的窗户透进来的轻风左右摇曳,忽明忽暗。玉莺盯着摇摇欲熄的烛光,忽地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小兰的六七,大楠一早就到凌府去了。马祖同自是没脸去凌家,也不知又到哪灌黄汤去了。玉鹂只在黄昏时和尚颂经时去了一趟凌府,看着小兰那口上好的梨木棺材,她的心一直揪着。
大楠像失了魂般地跪在小兰的灵前,任谁劝也不肯起身。玉鹂瞥了一眼小兰的画像,还是那般美艳,那么清灵,只是人已经不在了。玉鹂陪着祖芹哭了一会,便推托身体不舒服,先回府了。玉莺一直在马府上等她,苏步秦让她瞅准时机过来探探姐姐的话风,看看大楠和雪莹的婚事该怎么办。玉莺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个事太有愧良心,可又经不起苏步秦死磨硬泡,只好一个人来了马府。
玉莺拔下头上的金钗,轻轻在烛火的捣了捣,光线随即明了。她借着烛光,打量着玉鹂,只见她脸上的泪迹还没有干,嗫嚅着劝她说:“姐姐,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日子还得过下去啊。”
“就是觉得太对不起小兰了!”玉鹂哽咽着说:“要是早先顺了我的意思,把大楠跟雪莹的事订了下来,小兰也不会没事就三天两头地往马家跑,也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她才十七岁,真是如花的季节,原打算看着把大楠和她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居然没了。”
“姐姐,小兰都死了这么些日子了,你再揪心也没用啊。我看着大楠那孩子,整天失魂落魄的,要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变成痴呆的。”
“那有什么法子?他是个死心眼儿,谁也劝不动他。他心里只有小兰一个人,都是冤孽啊!”
“办法倒不是没有。”玉莺附着玉鹂的耳边说:“先前说小兰病了,姐夫不就有要娶雪莹过门的意思嘛,还不如趁早把大楠跟雪莹的婚事办了,冲冲喜,兴许大楠也就缓过来了。”
“你说什么?”玉鹂盯着玉莺,“小兰刚死,我们就张罗大楠和雪莹的婚事,怎么向凌家的人交代?”
“这事凌家的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祖芹平日也是极疼大楠的,谅他们凌家也不会出面管这事的。姐姐,我这么说都是为了大楠着想,反正小兰去了,雪莹迟早也要嫁过来的。”
“你容我好好想想。”玉鹂的心里乱透了,玉莺的主意不是没有道理,可自己做长辈的毕竟是看着小兰长大的,她才死了不久就这么做,她有些于心不忍。
玉莺看出玉鹂的心思,“要不先跟凌家的人商量商量,以大楠媳妇的名义把小兰葬在马家祖坟地里。我想这样一来,既替凌家遮了羞,也会平了他们的怒气,更重要的,是让大楠的心里有个着落。”
“可是小兰毕竟还没嫁进门来。”玉鹂为难地说:“再说她是为了这种丑事死的,葬在马家祖坟地里算是怎么回事?”
“玉莺说得对,就把小兰葬在马家坟地里!”马祖同喝得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指着玉鹂说:“就按玉莺的主意办,下个月初一就把雪莹娶进门来!”
玉鹂和玉莺姐妹俩听马祖同这么一说,心里倒都咯噔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他。特别是玉莺,她没想到,马祖同居然会这么爽快的赞成自己的提议。
“玉莺说得很对。这样做是最合适不过的。就这么定了吧,下月初一迎娶雪莹过门!玉莺,你回去跟苏步秦说,让他好生准备着,明天我就让人到府上下聘礼!”
“啊?”玉莺目瞪口呆地望着马祖同,“姐夫,你喝醉了!”
“是喝多了,没醉!我清醒着呢!”马祖同瞟了一眼玉鹂,“你还处在那儿做什么?快去帮我打盆洗脸水来,我有些头晕。”
“晕死你才好!”玉鹂愤愤地盯着他骂着,“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怎么不喝死在外边!你还回来做什么?外边有的是妓院,你喝醉了直接奔那些地方就行了,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怎么不该回了?”马祖同喷着满嘴的酒气,一屁股跌卧在床上,瞪着玉鹂,伸手指着她说:“这是我的家,谁不能回,我也不能不回!”
“你!不要脸!”玉鹂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口。
“算了姐姐。姐夫醉了。”玉莺边说边走到门角落,替马祖同倒了热水,挤了个热毛巾把子,递到玉鹂手里,“姐姐,你好好给姐夫擦擦。别因为小兰的事闹得大家一辈子都不安生。听妹妹一句,小兰已经死了,可我们其他人还得照样过日子,不是吗?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省得步秦提心,一会又要在家里瞎嚷嚷了。”
“那好,你小心着点。”玉鹂从玉莺手中接过毛巾,“要不让光池送你回去。这会路上黑灯瞎火的,我不放心。”
“没事。这么一点路,吓不死我。”
“还是让光池送送你吧。”玉鹂把毛巾扔到马祖同身上,“自己擦!”边说边拉着玉莺走出房间,叫下人光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