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老大夫原先是给宫里的娘娘看诊的,云铮领着人进来的时候,秦观刚刚给陈默擦了擦身子,她出了一身冷汗,白净的面皮有点霞色,长睫半闭着,只上下牙齿不住地磕,都已经盖了三床暖和的被褥,身下也重新垫上冬天用的狐裘,后背是装满热水的暖手壶,可她还是发抖,温润的唇色渐渐发白。
秦观扔下手里的毛巾,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唤她的名字,陈默那双乌黑的眼直直地看着他,竟是不转动了,死气沉沉的,只有一团黑。他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抚,因为靠得近,他感觉到陈默的呼吸也渐渐弱了。
大夫终于进了房门,秦观忍住急噪,让出位置等他给陈默看诊。大夫看了她舌眼,把脉,让秦观去摸摸她的脚心看是不是冷的。秦观一摸果然异常冰冷,遂想也不想,解开自己的衣衫放在胸口温着。
云铮问大夫是怎么回事,对方站起来身,“还能怎么样,凉透了人也就没救了。你快找找少夫人平常用的药方,看过之后我才敢下药。平常是不是用玉暖身,最好把玉找出来。”
秦观都清楚在哪里,不用云铮多找几下就翻到了,大夫拿过去一看,径自叹气,“她身体已经这么弱,想不到平常还喝那些药,这下身体就更虚了。虽然说不生孩子对她是好事,但是不该这么用药啊。”
老大夫把秦观喊到一边说话,“少夫人看面相倒不像福薄的人,就是心尖儿好比针眼那么大,我跟她打过交道,言辞语气都带着刻薄,人还不算坏,就是爱钻牛角尖,什么事情都会想得太多和过于极端,少爷要对她多点耐心啊。”
秦观只问她的病,“阿默的个性我还比较了解,就是怕她身体就这么差下去。”
“早知道少夫人是这样虚弱,我就不应该替少爷配那些药的。”大夫尽量挑不那么可怕的字眼说给他听,意思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不敢下药。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大夫既然说旧疾复发,加上心头沉重,只能这么养着,不敢下药补身,说如果她稍微有点精神,才能给她喝药,现在只能做这么多。秦观听大夫吩咐把滚烫的玉石放在她脚心温着,云铮安慰他几句便忙着找人煎药,顺便送大夫出门。
秦观把窗户都关上,半靠在床头守着她。陈默一头鸦黑的长发散在鸳鸯枕头上,鼻翼小小地收缩,长睫上沾上湿气,半是清醒半是昏沉,秦观凑近问哪里不舒服,她只说疼,细细地抽声,苍白的脸色就没见好转,刚才大夫没来之前,她出了身汗,秦观解开她的里衣擦身子,只见玉似的一片雪白,也像玉一般的没有热气,摸着都叫人心惊。
想来她平常擅长隐忍,现在却说疼,那大约就是真的疼了。大夫已经给他形容过,发作起来呵口气都会冷得心尖颤。
今天晚上的动静这样大,李氏当然知道,送了点东西过来,看秦观还靠在床头不肯走,于是脸上一寒转身出去,秦观便想李氏生产的时候她在外面站了一夜,到李氏却连一点耐心都没有。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就是谁才是哪个柔弱需要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