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鸟鸣将我唤醒,昨夜,我睡的甜蜜而安稳,坐在井边打水洗脸,掬一捧清水,如倩女之浍面,自拾了木梳,任三千发丝缠绕在指尖,喜欢这样长发垂地,难得舒适洒脱。
家中小院亦种有海棠,隐隐绰绰,可可的开了一枝浅粉色的,初绽的花朵含羞带怯,拿竹剪刀剪了下来,插于我的发际,提着素练群摆,换上敬妃赏赐予我的云影,径直推开大门。
并不曾雇软轿,而是沿着山路,一步一个脚印走去道诜寺,今日我要为大君与我的将来祈福,一定要足够的诚心,每走一百步,便在心中念一遍阿弥陀佛。
道诜寺掩映在妙香山的半山腰上,不到两个时辰,我已伏在檀香僚绕的大雄宝殿之前,彼时沙弥们已作完早课,各自回到禅房,偌大的宝殿前,只余我一人虔诚的顶礼摩拜。
袅袅檀香幽幽的,琅琅梵音轻轻的,悲天悯人的佛祖跟前,我的不断跪拜着,佛祖,少小辞别双亲,生长于寂寂深宫,从不曾有过非份之想,原本只想以自己的努力于宫廷中尽守本分残度此生。
却不曾想,心中无比期许美好的爱情,听说五百年才修得人海里一次回眸,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大君,心底一阵暖暖的滚烫。
那迷人而魅惑的气息,我不在意,不在意他曾经对徐氏的情深,想念他宽厚的肩头,还有温暖的怀抱,不管曾经他有多么倾心徐氏,他现在至少已经不再拒绝我,至少能够慢慢与他亲近。
能够这样远远看着他,然后慢慢的不断再靠近,我感到很幸福,经历那么多的忍耐与等待,不管是周遭的嘲讽与奚落,甚至是最难听的侮辱与责打,
只要能拥有他的爱,这些都已无所畏惧。
正当我闭目在经殿间思绪萦绕,我的耳畔,一阵凄婉的低泣,“佛祖,信女求您保佑我家相公及其家门平安无事,”睁眼一瞧,温婉娴雅的女子,含泪叩首:“愿折寿十年,来换家门的平安,愿再折寿十年,来换夫君的垂怜。”
是什么样的情怀,可以让一个女子甘愿折寿二十年,我震惊的望着她,有爱,有怜,有赞许,有首肯,还有一个人可以爱得不惜生命,爱得这么无畏,那女子抬首再拜,原来是金三公子的原佩夫人朴氏。
我静静的退出大殿,将佛堂退让予她,转角处遇到父亲的知己仁空大师,“都长这么大了,”“大师,”我微微行礼,“一别经年,君容小施主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他眉目含笑,满是欣慰之色,“来跟大师讨茶水喝。”
“金夫人请我为她诵经祈福,”仁空大师面露难色,我连忙应允,直催促着,“唉,未曾见过如此痴心的女子,一连七日,每日只饮一碗水,只吃一碗粥。”
我静静站在殿外,隔着空门,看着朴氏虚弱而虔诚的样子,仁空大师端坐在佛像前喃喃诵经,每诵一段,转一段经筒,朴氏愁云密布的脸色,俱稍稍清减些许,“人生自是有情痴。”
金三公子与弦月终日卿卿我我,甚至看都不曾看朴氏一眼,又是何必,我在心底无比叹息,佛祖,至少要给夫人一个可以接近他的机会吧!您既然可以怜惜我,也请您怜惜她。
“夫人,”诵经结束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郑尚宫娘娘,”她连忙整了整衣襟,言语温柔:“这般模样,见笑了,”“夫人,请您保重身体,”我一时语塞,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难以出口。
“夫人,您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为她打气,亦是鼓励自己,她眉目如画的眼眸里满是宽慰,痴痴的滚下了眼花,“谢谢你,郑尚宫娘娘,从来没有人,愿意这么鼓励我走下去。”
惺惺相惜又足何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