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宗觑了一眼御案下肃立着的尹光院,明黄的帐幕下,他峻毅的脸上闪过坚定:“你再说一次?”尹光院拱着手,扬起蚕眉:“恕小臣无能,至今尚未查出罪臣谋逆的证据。”
“看来面对老狐狸,你还是太过于仁慈,”严宗眼底明显蕴着不满:“尚膳,速召兵判和吏判进宫。”“主上,”尹光院一脸耿介,谏言道:“屈打成招,并非是圣人所为。”
“对付这种小人,圣人要用恶法,”严宗挤兑着花白的眉头,一幅难道寡人是暴君的神情,完全重用儒生,对于帝王,会有诸多芥蒂与不便,所以驭臣之道,应是一张一弛,一清一浊。
义禁府推鞠当朝府院君,主审官原由开城府尹尹光院一人主审,因戚臣金佐根一直不肯认罪,严宗增派了亲信兵判柳显声及吏判杨成峻,三人连夜当堂会审,“大人,罪人已晕死过去。”
兵判一挥手,一幅老练的样子,“军部经常以这种刑罚,审讯判国罪人,”军士迅以洒浓盐之水泼向浑身是伤的金佐根,他清醒之后,腌肉蚀皮的疼痛翻江倒海,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打开了紧闭的牙关:“我要见主上!”
“出去,”卢尚膳隔着推门,他是前来回禀义禁府的请求,分明听见严宗的震怒,“马上出去,”“主上,臣妾并不曾做错了什么,只是据实说来,”原来是恭嫔造作的娇音。
“寡人一向厌恶后宫干政,若你胆敢有非份之想,就算我再宠爱你,也只有舍弃你了,”严宗下了最后通牒,言语犀利而绝决。
恭嫔匆匆拉推门一幅凄凄然,落荒而逃的样子,“恭嫔娘娘想是把话说差了,”卢尚膳在恭嫔的身后咂着嘴;“啧啧啧,府院君倒台了,嫔宫可不是一个后宫就能主废立的。”
“狗奴才,”恭嫔宫瞪着一双杏核眼,“你少瞧不起人。”他望着恭嫔狼狈的身影,当初见人大气都不敢喘的宫女,如今胆敢在主上跟前主张废黜当朝世子嫔,未来的国母。
即使身为后宫正一品内命妇夫人,亦为簪越,墙倒了众人推这个道理果然不差,恭嫔甚至拙劣的指使家族势力选秀嫁入王室,并且发起上疏,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前朝后宫的危机一触即发。
严宗扶着卢尚膳的手,他并未坐上龙辇,而是缓缓迈着步子:“尚膳,夜风很凉,听说你风疾之症愈发严重了,”“主上日累万积,劳您惦记,圣恩浩荡,”他这翻言辞倒是真诚的。
“寡人贵为九五至尊,真是高处不胜寒,”夜风掺杂着严宗的叹息声,“请主上不必介怀于后宫的言语,”卢尚膳借着微弱的灯火,他看到严宗眼底无限的孤独。
也许身为帝王,为了守住冰冷的宝座,需要舍弃太多常人的温情,“怪不得称为寡人,果然是孤家寡人。”
“父王,”夜风里传来永安大君低沉的声音,“夜这么深,请父王坐上龙辇吧!”他的身后跟着大殿的宫人,“你从哪里来?”严宗将手搭在永安大君的手上,“为父,终日不是坐在大殿,就是坐在朝堂,想走一走。”
“若父王走累了,就请允许小儿背您吧,”永安大君微微欠了欠身,“小儿适才从东宫出来,”严宗的目光里透着慈祥,“如此甚好,为父很欣慰,兄弟之间要和睦,王室才会稳固。”
“对了,听说中殿将身边的侍婢放出了宫,”夜色中,严宗难得展颜,如夜风般轻软:“是得有个心细如尘的女子服侍你起居,”“让父王见笑了,”永安大君浑圆的脸上泛着暖暖笑意,“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您累了吧!”
他弯下腰背起严宗,“这孩子,比起前些年让为父头疼,果真进益了,”严宗伏在永安大君的肩头,未免心暖意热,适才孤独与软弱,在此刻得到父子之情的慰藉,永安大君确实是真心孝敬,只是他加快了去义禁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