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绾君心:宫女子之昌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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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风雨如晦

天边的夕阳只残余一道灰黄的光芒,无名的鸟儿捎着翅膀飞过宫道旁的密林,夜色渐浓,独自走到宫道上,我的心就会陌名着紧,宫廷的夜晚,总与阴谋相契,因为着了道,也吃过亏,此刻会比白日里要谨慎十分。

即使怀抱着先祖爷爷抚弄过的名琴,也不能让我安心。

轻手轻脚走在宫道上,裙摆间不时传来悉索声。回到尚宫院,看天边红尽处黑压压飘过成片的乌云,此时已成暮色,无月亦无星辰,一阵风吹过,竟有些许青叶掉落,空气沉闷,想来会有夜雨。

拉开房门,才算是安心下来,脱了鞋,解下盘发,只松松的挽转在肩上,揭开琴套,借着晕黄的烛光,纤纤素手轻抚着弦琴。

琴身乌油油的,无任何华丽的委饰,仅在琴角刻着一行小字,灵琴天韵,柳浪闻莺,圃隐书。

琴弦静静的伫立于琴弦上,指尖轻触琴弦,不知多少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我的先祖圃隐先生,是以何等心境抚弄此琴。

仿佛心有灵樨,不由自主的抚起闻莺。果然是灵琴天韵,琴声和着我的技艺,声音越发清越,柔软而有张力,此起比伏,就像是在柳浪里听闻莺声,果然不负此名。

叮叮咚咚的琴声,在一曲高山流水里缓缓终止。

抚罢此琴,我轻轻叹了口气,两百年前,先祖爷爷出仕高丽朝,为恭让王门下侍郎,辅佐宰相李穑,史载其“不动声色,张设咸当,时称王佐之才”。

恭让王深觉大将军李成桂,即朝鲜开国君主太祖大王实力日大,为求自保,与先祖爷爷密谋商议反对李成桂。太祖之子太宗李芳远遂派人将其暗杀于开城的善竹桥,枭首于市,抄没其家。

太宗继位后,又因感念先祖爷爷忠义,重新追封其为“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府事、修文殿大提学兼艺文春秋馆事、益阳府院君”,入祀孔庙。

算起来,我们郑氏家族先祖与李氏家族先祖背负着血海深仇。

然而历经百年,郑氏家门赫赫声望荡然无存,族中诸人为了生计颠沛流离,安于现世,父亲大人及族中长辈在说起过往早已云淡风清。

而我此时爱上李氏王孙,倒也心安理得,并无怨恨之意。只是心中颇为感念,难道这就是因缘际会,是为缘分?

此时推门突然被拉开,我慌忙罩上琴套,见细密的夜雨里,失魂落魄的站着高尚宫。她的衣衫湿尽,钗散发乱,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我倒是抽了口凉气,连忙拉她进来。

打开壁门,取出绵巾给她擦身子,又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衫给她换上。

她平素温柔的双眸呆呆的,失了灵气,空洞而缥缈,像散了魂魄的木偶任由我摆弄着。我又是心焦,又是心疼:“这倒是怎么了,你今晚不是去服侍主上殿下吗?你不在大殿,怎么跑来我这里?”

她全然不理会我的问寻,只见她略眨了眨细长的睫毛,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儿簌簌落下来,接着便是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如泣如诉,幸好门外的雨下得细密,她恣意的放声哭着,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哭声,这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把我的心纠痛了。

她是这样难过与伤心,哭得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要打叠起千言万语来安抚她,可是哽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想要上前紧紧的搂着她,她完全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悲伤里,拒绝着我的靠近。

时间在她的自伤自怜里,一点一滴的流近,案几上的灯火,在爆结后渐渐熄灭,门外的雨声渐小,她的哭声也渐轻,只是那纷纷落泪,却不曾减小,我深深感受到,那是失了心防,溃了长堤的泪洪。

不知她哭了多时,她的双肩微颤,兴许是哭累了,终于接过我递给她的手帕,慢慢拭去眼角的泪,然后紧紧依偎在我的身旁,靠在我的肩上。她凉凉的叹口气:“好一场大雨,再不那么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