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夜幕如期降临,雪没有停,似是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路两旁的绿化带上,有如披上了一层薄纱,婉如婚礼现场,那新娘身上雪白华贵的婚纱。
鱼可墨抱着一堆资料,刚从学校回来。
冷风真往她的衣领里钻。
进了门,里面的温度并不比外面的要高多少。
空调自从过了夏天,就一直是坏了又修,修了又坏。而今晚,它又一次罢工了,无论开到多少温度,从里面吹出来的,都是冰冷的风。
鱼可墨有些懊恼,将遥控器拿在手中一阵猛拍,希冀这种俄罗斯的维修方法可以再一次奏效。但奇迹没有发生。
煮开水,准备烧晚饭。
门铃响了起来。
她不记得有谁预约了上门,想来,青冉每次来找你,都是先预约好的,也只有高天宇,经常是来去自由的风格。
难道又是他。
鱼可墨莫名地有些惊喜起来,至少,他可以容忍她这个小师妹的一次又一次报怨。
“您好,您是鱼可墨小姐?”门外站着两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维修人员。
“我是,你们是来修空调的?”看到他们工作帽上的标识,鱼可墨也不记得自己有打过他们的维修服务电话。
“是的,实在抱歉,让您久等。”
“等等,我好像没有让人来修空调。”鱼可墨警觉起来,她想也许他们是伪装成空调维修人员,趁机入室抢劫的坏人。
“不是您向我们提出要更换室内机与管道的吗?”那名维修人家拿出了维修备忘单。
接过一看,上面确实写了她的名字,地址也是正确的。
“可我真的没有打电话给你们呀。”鱼可墨还是不放心。
“哦,对了,我们的客服特意有说明,这次维修与替换费用已经支付了。”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张开好的收据,支付方是凌氏集团财务部,上面还有三个手写的名字:丘青冉。
“是他?”鱼可墨想起,他曾在这里坐客,笑话过她的空调可以被市博物馆当藏品收去展览了。
“我先打电话确认一下。”鱼可墨拔通了青冉的手机。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他。”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咳嗽声:“他们正好给子佟的卧室那台更换管道,就顺便让他们来你那里一起修理。”青冉说:“怎么,他们这么晚才来呀?这个你可以投诉他们的服务的吧。”
“哦,谢谢,明天我把维修费还给你。”
“那个不用,是我个人出的。”青冉正要往下说,鱼可墨抢先挂断了电话,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丘子佟在很热情招呼凌幼成吃菜的声音。
维修人员用同一型号的室内机换下了那台旧的,经过调试确认没有问题,便离开了。
热气驱散了室内冷飕飕的空气,鱼可墨开始有了家的感觉。
双手忙着切菜,眼泪却止不住的扑哧扑哧的滴落下来。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只是听到几句话而已。她对自己说,不由地又想到了白天在学校看到的那一幕。他一定是故意的,先是拿程紫衫来刺痛自己,然后刚才又想用笑声来取笑自己,你以为你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来伤害我,我就不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吗?
她放下菜刀,拿起了一旁的手机,突然她的眼睛落在那张维修反馈单的复写件上,那手写的字迹,好不眼熟。她拿起那张单子,凑到灯下看了又看,确实是他的笔迹。可是他,鱼可墨捂着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煤气灶上的炖汤沸腾起来,弥散出一股浓浓的香味。她愣了半天,脑海一片空白,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是诚心要捉弄她吗?拿起刀,继续切菜,她的思绪显得很乱,锋利的刀切在了她的留长的指甲上,好在没有切到手指。她倒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自责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在市区的另一头,一家专门经营水煮鱼的饭店里,青冉、丘子佟与凌幼成坐在包厢里,桌上大盆的水煮鱼色彩鲜艳,辣油刺激着味蕾,增加了在坐每一个人的食欲。
几杯烧酒下肚,两个男人已是面红耳赤。
“你们诚心是想让我开车送你回家吗?”唯一的女孩丘子佟很不满地喝着果汁。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相视笑了笑。
“中午才宣布让他们明天开始自个带喝水的杯子,下午就耍了一回特权。”
“下不为例。”凌幼成摇了摇手指说:“也许是我们太天真的,像凌氏这种本身就带有家族性质的集团,不可能完全抛弃那种氛围。”
“事实再次证明,完全照办西方那套模式是行不通的。”青冉用一种极富官方色彩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喝高了吧,这么欢乐的场合,又被你们当成座谈会了!”
“你快乐吗?青冉问她。
“当然啦,有哥哥跟幼成哥一起陪我吃这大鱼,能不快乐吗?”丘子佟欢快地说。
“你快乐吗?”青冉又问凌幼成。
“快乐,当然快乐了。”凌幼成说。
“那你应该大声喊出来。”青冉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这个世界知道,你很快乐。”
丘子佟有些听不明白青冉的话:“可你不应该拿我当挡箭牌。”
“这是你的主意,与我无关。”
“你们又在说什么了哦?”丘了佟插话道:“能不能说点我听得话的说?”
“讲个笑话给你们听。”凌幼成清了清嗓子:“有一天,一个校花在学校里突然对大家说,糟糕了,我的移动硬盘丢了,里面有很重要文件。”
青冉听了,干笑了一声:“这个早就不好笑了。”
话音刚落,丘子佟就坐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女孩子,矜持一点。”青冉瞪了她一眼。
丘子佟坐正后,强忍着没再让自己笑出声。
“好笑吗?”凌幼成问她。
丘子佟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多余的事。
这在青冉看来,是对她妹妹的一种侮辱。
看着丘子佟的眼睛红了一圈,凌幼成又说:“那个校花是程紫衫。”
“啊?”丘子佟惊了一下:“为什么是她?难道那移动硬盘里有你们的。”
“别乱说。”青冉说道:“那个程紫衫来头不小。”
“她的粉丝那么多,偏偏要我做她的粉丝。”凌幼成又喝了一口酒,他显然是醉,所以才会开始说起这样的话来。
“那幼成哥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呀。”凌幼成站起身,打了一个酒嗝:“我不是粉丝,跟她这块猪肉炖不到一锅!”
这回轮到青冉坐在那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丘子佟问她的哥哥。
“这个程紫衫在学校号称有十万粉丝,你竟然说她是猪肉,她难道不生气?难怪我那车会进4S店。”
“如果不是跟她的车相撞,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发生了。”凌幼成说:“不过她好像也不介意我说的话。”
“犯贱!”丘了佟冷笑道。
凌幼成听这两字从丘子佟的嘴里说出来,心里突然产生了罪恶感。看着丘子佟,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在无意中伤害着谁。青冉看出他在想什么,将他按坐下来:“有些话,要趁早说,不然,对谁都不好。”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一定能帮上你。”
“啊呀,我又吃到花椒了!”丘子佟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连忙喝了一口饮料,但嘴里的苦涩味还没有消去。不等凌幼成替她拿来新的饮料,她就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下没人敢开车上路了。”丘子佟咧嘴一笑:“幼成哥,要不你开车载我们回去吧,如果半路被警察抓住了,我给你饭去?”她冲着凌幼成眨着眼睛。
“你这么想给幼成做饭,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吧,现在是新中国,不是旧社会,监狱里又不是没饭吃。”
“我们走回去吧,反正这里离你们的住处近。”
“要走你们走,我一会还要赶高铁去北京。”青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明天你去公司坐镇,不然这三年里新来的员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老板是谁了。”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在饭馆门口分道扬镳,青冉打电话叫来了公司的司机送他去了火车站。
凌幼与丘子佟两人则并肩走在已积起一层雪的人行道上。
“知道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帮你吗?”不胜酒力的丘子佟依傍在凌幼成的怀中。
“他想将你爸爸的公司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回来。”凌幼成很平淡地说。
“要是有一天,他需要牺牲你凌氏的公司,你会让他那么做吗?”丘子佟又问他。
“他不会。”凌幼成很肯定地说:“他不需要那么做。”
“你真的相信我哥哥?”丘子佟动容,抬手拍去扬在他头顶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