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晋末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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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藏军一万(2)

“哦!”公孙绝行了一礼,还未将书还给落儿,却见前头来了一群人,领首的县令装扮,待那群人走近了,便又行了一礼,“夏侯易谋,拜见温老爷。”

“你便是公孙绝?”温县令一听来人是公孙绝,赶紧迎上扶住公孙绝,“免礼免礼,裴将军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便不必行此大礼了。”

又一眼见公孙绝手中藏书,却不生气,反而大喜,如遇知己,“夏侯公子也爱读阅此书?”

公孙绝点头称是,温县令如遇同道中人之喜,拉着公孙绝要去书房多多讨教,正好管家来到,顺便将公孙绝炼丹救老爷爱犬一事如实相报,温县令一听,更是喜得不得了,爱怜怜地将公孙绝全身看了一眼,“夏侯公子如此俊秀,又身怀大才,老朽却未闻其名,真是孤陋寡闻了。”

公孙绝又是点头,“在下虽有点行道,却从未显露江湖,也望老爷不要将公孙绝之名宣扬出去,免得访客不断了。”

温县令连连点头,对身后儿子温雄道:“瞧瞧看,这便是得道之人。”

(文刀舌剑)

十二月初五,正是年关将至,却是温县令作寿之日,温府忽然访客不断,各位仆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落儿一早来给公孙绝换了行装,便到中庭帮忙去了,

公孙绝梳洗后觉得前些日子太过疲惫,又小酣了会儿,醒来时已是午时,闻听外头吵闹,不知为何午饭还不送来,便自顾走了出去,见外人内人大多进出大堂,也随之走了过去,今日大堂之内好不热闹,文人贵客纷纷来道贺,温县令容光焕发,与公子温雄在门口一一接客,见公孙绝来了,便请公孙绝先去大厅稍坐片刻,待客人都来了,才择时开宴。

公孙绝便进了去,本要找些吃的,谁料却还未上菜,若是此时又跑了出去,只怕坏了礼数,只好倒酒,独自斟饮。

却不止是稍刻,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宾客汇聚全厅,温县令才缓缓走进,与温雄齐入厅中,“温某四十才过,却有好友如数,实在人生快事,”说罢温雄端酒奉上,温老爷与众人对了一杯,这才入了上座。

不断有人前来敬酒,温老爷便让温雄也应付一些,再看向公孙绝,见公孙绝孤身一人坐在桌角,吓了一跳,慌忙让落儿去将公孙绝请到上宾之位,与自己同坐,这才放下心来。

但凡大宴,论论国事,比比文墨,本是常事,温县令之宴也不例外,敬酒之人饮酒之前,总会说上两句,若是答不上来,也是一笑了之,偏偏来了这么一个人,端了一杯酒,道:“闻说温兄最近研习先魏曹植诗作,在下也正巧阅读此书,只是有一处不明,你我兄弟一场,难得相见,不如让温兄给在下做释,也让在做一睹县令风采。”

温县令笑笑:“哪敢哪敢,你有何不明之处,便可问来,只是这酒,你可要独饮了。”

那人笑笑,“《情诗》一篇,尾联‘慷慨对嘉宾,凄怆内伤悲。’请问悲从何来?”

温县令想想,昔年天下大乱,终于思出答案,道:“身在外,有家难回,怎能不悲?”

那人点头,还要再问,公孙绝忽然出言,“颔联之处,‘游鱼潜渌水,翔鸟薄天飞’,鱼与鸟,潜与薄,更是诗中玄妙之处,曹先人大才,又怎是你我匹夫能懂?”

那人一想,细细回味,却是一惊,正是自己疏漏之处,却从未注意诗中那二字“潜”与“薄”还有如此妙用,更不知此刻高人在场,只好饮了一杯,讪讪退下。

席间,又有一人举杯而来,叹了一口,“大人真当雅兴,只是如今天下大乱,你我也不知要身从谁家了,活过今日,便是今日了。”

如此喜庆之日,此人出言消极,但温县令又不知如何反驳,看向温雄,温雄人高马大,却只是蛮力行事,怎会论国事,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眼见温县令答不出来,场面难收,若是再饮一杯,只怕要倒下去了,公孙绝忽然道:“未必。”

那人看去,公孙绝则道,“如今天下四分,即有后赵军霸占汉中,武都,京兆等郡,却属西方,南燕军占了东部几个要地,却被裴頠击溃,几年内怕是不敢攻向汲郡了,只怕会绕道而行。”

那人听得头头是道,一脸喜色,公孙绝又道:“却不见后汉,再说北方胡人,只善马战,难以夺得中原大土,还有小地起兵之人,也都是跟风作乱,不成体统。”

公孙绝一番妙语惊得此人脸色大变,“这个公子不但才学渊博,且见解精妙,闻听一言,真当受益不尽。”

言毕独自饮了一杯,又端起酒再敬了公孙绝一杯,温县令脸上大大贴光,喜不自胜,待那人下去以后,也与公孙绝斟饮几杯,敬佩之情更是不言而溢。

之后又有几人前来敬酒,皆被温雄代过,只是忽然又上来一人,正是先前问句的那人,他一上来便先饮了一杯,“在下才疏学浅,先敬县令一杯。”

温县令笑笑饮下,那人目光随即转向公孙绝,“在下有曾读鸨羽,其‘王事靡盬,不能兿稷黍’中盬字不知何意,今难得见君身怀大才,不想错过良机,特来请教。”

温县令对公孙绝笑道:“既然人家如此诚恳,你便悉心解答罢!”

公孙绝点了头,“盬也,闲暇之意,意指君王。”

言毕那人恍然大悟,抱拳,喜道:“温老爷能有此子,当真大幸。”

却见温雄脸色一变,温县令尴尬得很,那人以为温县令谦虚,又道:“想必阁下一定是温公子,温雄了。”

温雄脸色愈加难看,公孙绝连忙起身,“在下公孙绝,字易谋。”说罢指了指温雄,“这位才是温公子。”

那人一听,尴尬至极,连忙与公孙绝对视一笑,匆匆退下。

公孙绝坐了下来,正要与温雄道歉,岂料温雄已经绕道走来,手持酒壶,自己已经满了一杯,又给公孙绝添了一杯,“夏侯公子大才,小生实在敬佩,若不嫌弃,请饮下这杯。”

温县令见其子如此豁达,也是开怀大笑,公孙绝当仁不让,举起酒杯,却眉头一皱,但望了杯中一眼,也只是轻轻笑叹一声,然后一饮而尽。

(天才死)

申时,开席一个时辰来,其间敬酒对诗之人不断,公孙绝只好向温县令告退,说头疼要回房休息,温县令见公孙绝也不算醉,还走得了,却也同意了。

公孙绝一步步走过长廊,忽然风云变色,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却迟迟没有落下雨滴,四处更是凄寒无比,只有大厅那头灯火冉珊,热闹非凡,只是公孙绝却要清净了。

公孙绝推开房门,落儿正在收拾床被,公孙绝挽起裤腿坐下,点燃蜡烛一根,眼神忽然变得十分苍茫,落儿回过头来,见公孙绝已坐在那边,却不发出半点声响,实在吓了一跳,“公子回来了。”

公孙绝也不抬头,缓缓道:“落儿,你出身何处?”

落儿走来,双手相握放在身前,十分乖巧,“落儿出身涪陵,傅姓人氏。”

“哦!”公孙绝道:“我也出身涪陵,如此说来,你我还是同乡呢。”

落儿点头,公孙绝似乎变得啰嗦起来,“涪陵有一富贵人家,傅员外,傅员外还有一女,便是傅小姐了,你可识得此人?”

落儿沉思片刻,道:“落儿三年回家一次,对于傅家,倒也略有耳闻。”

公孙绝即道:“眼看年关将至,你也差不多要回家了,只是我心中有一事未遂,还望你帮我。”

落儿也道:“公子尽管吩咐,落儿尽力便是。”

公孙绝目光迷离,“此番过年,你到了涪陵见过傅小姐,若是她嫁了,那便随意,若是傅小姐还未出嫁,你便对她说,她恨的人已经死了。”

落儿不解,公孙绝又道:“若是傅小姐还未出嫁,你便对她说,公孙绝已经死了。”

落儿退了一步,“大年末的,公子怎能道出如此不吉利之话?”

公孙绝抬起头,眼神已如迷雾一般不见魂魄,“我不骗你,天降我不世之才,却禁我三忌,此三忌不得有犯,若犯必死。”

见落儿三分信了,夏侯才接着道:“此三忌便是显露,孤傲,自大。早在永嘉三年,我拒傅小姐于大庭广众之下,是孤傲;永嘉四年,我说那卢彦只是一介耍剑的,是自大。就在先前,我却把那不出世的大才用来给温老爷脸上增光,是显露,三忌全犯,我必死无疑。”

落儿听得眼红,公孙绝摆手:“退下罢!”

落儿真的退了,只剩公孙绝一人,公孙绝又饮了一口酒,“早知温雄那酒有毒,我又为何偏偏饮下?”

落儿关上房门,只是狂风大作,却是一滴雨水未见,落儿忙往长廊跑去,到宴上找温老爷,却见温雄一脸惊慌,不断自斟自饮。

永嘉五年,十二月初五,公孙绝死,天降大雨。